第八十九章 計除蒙氏兄弟

  咸陽宮內,胡亥正對著一大堆奏章發愁。在外人看來,皇帝是多麼風光的一個人,掌握著一個國家的命運和生殺大權,隨時可以呼風喚雨,但胡亥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他不可以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地說話,生怕大臣們說他幼稚,就連晚上睡哪兒,都有人作了安排,對於自由慣了的他,簡直是活受罪。

  當然,這還不是主要,最讓他討厭的,還是那些大臣們呈送上來的奏章。自始皇時代起,批閱奏章便成了治國理政的重要方式,不論事情大小,地方官員和朝中大臣都習慣遞上一份奏章,由皇帝定奪。

  最近幾天,有幾位地方官員和朝中大臣呈上奏章,為蒙恬求情,蒙恬也在獄中上書,力陳自己的冤情,這讓胡亥覺得非常為難。

  其實胡亥心裡非常清楚,蒙氏家族曾為秦朝立下了汗馬功勞,說蒙恬有造反之心那簡直是無稽之談,如果將他處理,勢必讓那些為朝廷賣命的將軍們心寒。

  「郎中令趙大人前來晉見——」正在胡亥煩惱不已的時候,宦官前來報告。

  「快快請趙大人進來!」胡亥一聽,不禁眼前一亮。

  因為趙高有功,所以胡亥在自己登基後,便任他為郎中令。雖然這個職位不在三公之列,但在九卿當中排第二位,僅次於奉常,是掌管宮殿警衛的官員,歷來只有皇帝最信任的近臣才可居此位。

  自從胡亥登基後,很多事情都不懂,所以每次上朝之前,都要向趙高請教,包括說什麼話,怎樣回答,等等,依賴的程度遠在丞相之上。這也難怪,因為胡亥從小就在趙高的言傳身教中長大,用現在的話說,既是他的生活老師,也是他的導師和精神支柱,如果離開了趙高,胡亥都不知怎樣面對紛繁複雜的政事。

  「啟師您來得正好,這幾份奏章您看如何處理?」雖然在朝堂之上胡亥稱趙高為愛卿,但在私底下,他還是習慣稱趙高為啟師,以顯示自己的尊重。

  「什麼奏章令陛下如此緊張啊?」趙高接過幾份奏章粗略看了一下,不禁皺起眉頭。

  「這個馮去疾也真是的,他來湊什麼熱鬧啊?」趙高拿起其中的一份奏章,狠狠地擲到了案台上。

  「右丞相說的也不無道理,蒙恬將軍畢竟是當朝的老將,身經百戰,為大秦帝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如果將他處死,恐怕會讓將軍們心寒······」胡亥小聲地說道。

  「陛下此話就不對了!」趙高野蠻地打斷了胡亥的話。

  怎麼又不對了?胡亥的脖子不由自主地往回縮了一下,畢恭畢敬地說:「還望啟師賜教。」

  「陛下您想想,處死蒙恬是先皇的旨意,如果您放了他,從表面上說是否定了先皇的旨意,從深層次來說,會給人留下口實,懷疑那份詔書是偽造的,所以······」

  「多謝啟師提醒!」胡亥聽著聽著,聽出了一身冷汗,還沒等趙高將話說完,他便下了決心,「先皇的旨意一定不能違背,蒙恬必須死!」

  「何止蒙恬必須死,他的弟弟蒙毅也必須死!」趙高冷不丁的又冒出一句。

  「蒙毅也要處死?」胡亥一聽,顯得非常不解,「他沒犯什麼罪,處死他對朝中大臣不好交待吧?」

  「陛下錯了,他犯的是欺君之罪。」趙高慢條斯理地回答道。

  「他怎麼犯欺君之罪了?」以胡亥的道行,當然是沒法猜得出趙高下一句想說什麼,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將來可能亦是如此。

  「陛下有所不知,先帝在世時曾向老臣透露想立您為太子,可偏偏蒙毅卻向先帝進讒言,說您沒有治理國家的才能,扶蘇比您優秀多了,應立他為太子。正是因為他的阻撓,先帝才猶猶豫豫,一直沒定下太子的人選,您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他是這樣說朕的?真是豈有此理,此人不殺,怎能解我心頭之恨?」胡亥一聽,不禁勃然大怒。

  其實趙高所說的未必是事實,只是猜測而已,之所以找這個藉口,一來是為了報當年的一箭之仇,二來是激怒胡亥動起殺心。果然不出所料,趙高的一番便讓胡亥下了決心。

  聽說胡亥要以犯欺君之罪處死蒙毅,子嬰一聽,心急了,連夜向胡亥進諫說:「我聽說以前趙遷殺良臣李牧,而改用顏聚;燕王喜暗用荊軻的計策,而違背秦國的條約;齊王建殺他的先世忠臣,而用後勝的謀議。這三位君王,都各自因為改變舊規而喪失了國家,殃禍降到自身。現在蒙氏一家人,都是秦的大臣和謀士,君主卻要在一時之間捨棄、除掉他們,我私下認為這樣不可。我聽說輕于思慮的人不可以治理國家,不能廣納眾智的人不可以保全君王。誅殺忠臣而任用沒有節操品行的人,這是對內讓群臣不能相互信任,對外讓戰士的鬥志分離啊!我認為不能這樣做。」

  子嬰是何許人也?

  據《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第六》記載: 」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嬰為秦王。」(《六國年表》作」高立二世兄子嬰」),有人認為」兄子」就是兄長兒子的意思,但始皇嬴政的長子是扶蘇,他死時不過三四十歲,何來一個四五十歲、有妻有兒的兒子?

  同是史記,據《史記·卷八十七·李斯列傳第二十七》記載:」高自知天弗與,群臣弗許,乃召始皇弟,授之璽。子嬰即位,患之,乃稱疾不聽事,與宦者韓談及其子謀殺高。」從這段文字來看,「始皇弟」就是始皇弟弟的意思,但始皇嬴政只有三個弟弟,一個是成蟜,他在秦始皇稱帝前就已死,其餘的兩個假兄弟(嫪毐與趙姬媾和所生之子)不到兩歲時便被秦始皇摔死,所以秦始皇死時,根本就沒有什麼兄弟在世,所以子嬰極有可能是成蟜的兒子。

  那麼,子嬰為什麼會連夜上奏朝廷叫胡亥放蒙毅一馬?道理很簡單,因為他跟蒙毅是兩親家!

  對於這位堂兄,胡亥還是有點尊重的。因為子嬰的遭遇跟他有點相似,而且子嬰極少過問朝政之事,在群臣中口碑很好。

  雖然胡亥曾有那麼一刻猶豫過,但在趙高的一再慫恿下,他最後還是下了詔書,逼令蒙毅自殺。當時蒙毅尚在代郡,胡亥便派御史曲宮前往執行命令。蒙毅對所謂的罪狀當然服,再三辯解說:「假如我不能博取先皇的歡心,那我從年輕時開始為官,深得先皇蒙幸,可算是了解先皇的心意了。說我不知道太子的才幹,那麼太子能獨受寵幸,陪侍先皇週遊天下,比起其他諸公子,相差絕遠,我還有什麼可疑的呢。再說,先皇想立太子之事已有幾年心思,我怎敢進什麼讒言、出什麼計策呢?我不敢找藉口求全苟活,只是怕壞了先皇的名聲,所以我希望死得明白一點······」

  曲宮在出發前已接到處死蒙毅的命令,即使蒙毅不肯自殺,他也只好將蒙毅殺掉,回去復命。

  處死蒙毅後,胡亥又接受趙高的建議,即刻下詔,派人前往陽周,逼蒙恬自殺。蒙恬照樣辯解了一番,但在使者的再三催促下,他知道大勢已去,長嘆一聲:「唉大概是我修長城挖壞了地脈,得罪了上天吧?」說完便服毒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