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貨可居

  公元前261年的冬天,趙國國都邯鄲城外一片蕭索,城內卻是一番熱鬧的景象。

  「輸,輸!」

  「贏,贏!」

  一間鬥雞賭坊傳來了陣陣吆喝聲。

  這是一間上檔次的賭坊,外面停滿了各式名貴的車輛。

  賭坊里,一群官二代、富二代正圍著兩隻斗得起勁的公雞叫得起勁。

  「吁」

  「啊「

  「唉「

  很快,人群中傳來了一陣嘆息聲,顯然有了結果。

  「哈哈,異人,你又輸了!」

  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公子喜形於色。

  「輸就輸,有什麼了不起!」

  那位二十來歲、被稱為異人的公子回了句,將手中的一袋金子扔了過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不服氣?再來一次啊!」

  接過金子,那貴公子一臉得意,向異人挑釁道。

  「來就來,怕你不成?「

  異人滿臉漲紅,如一隻斗輸了卻還在拼命掙扎的公雞。

  「怕只怕你帶來的錢早輸光了,要不我派人到秦國去向你父王再要點賭資?「

  「哈哈「

  那貴公子陰陽怪氣的話引來了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異人摸了一下空空的口袋,臉色突然變得鐵青。

  「我說的沒錯吧?沒錢就讓別人來玩,免得阻了人家發財。「

  那公子顯然不是個善主,繼續向滿臉困窘的異人挑釁道。

  「趙沖,你別欺人太甚!「

  異人顯然是被徹底激怒了,從身上取下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舉到半空,正想拍到桌子上。

  「慢!「人群中突然傳來一個響亮的叫聲。

  賭坊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一下子移到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身上。

  「原來是呂公子啊,你不去賣雞,跑來這兒湊什麼熱鬧?「

  趙沖定睛看了一下說話的人,一臉不屑地問。

  「來這兒做買賣呀,不行麼?「

  被稱為呂公子的年青人並沒有生氣,笑盈盈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近來又開了個鳥雞行什麼的掙了不少錢,可這兒是賭場,做買賣——找錯地方了吧?「趙沖見呂公子不像說笑的樣子,倒是有點困惑。

  「賭場一樣可以做買賣,你不信?「呂公子不緊不慢地反問一句。

  「鬼才信!「

  「真是奇聞!「

  「看來今天有熱鬧看了「

  人群中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嘻嘻,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做的是什麼買賣!「趙沖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冷笑了一聲。

  「一筆大買賣,就買最後這局異人贏,你輸,敢不敢賭?「呂公子一邊說一邊向桌子上扔下一大袋金了。

  「嘩」

  「這麼多?「

  「少說也有幾百兩「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哈哈,誰怕誰?還從來沒有本公子不敢接的賭局!「趙沖仰天大笑。

  「這可是你說的啊,不要後悔!「

  呂公子將那袋金子往前一推,說道:」就用這五百兩金子賭你家群芳院的牌子,由賭坊老闆任選兩隻雞,如果你的雞贏了,金子歸你;如果你的雞輸了,你得立即回去將你家群芳院的牌子當場摘下,親手送到這兒。「

  群芳院是趙沖家裡開的一間大妓院,在邯鄲城裡頗有名氣。如今生意做得好好的,如果將牌子摘下來,他爹不把他的腿打斷才怪。

  「你你「剛才還在哈哈大笑的趙沖聽到這兒,臉色突然發青,用手指著呂公子:」今天算你狠,賣雞的你等著!「邊說邊抱起贏來的金子,灰溜溜地走了。

  「吁」

  「孬種」

  圍觀的人見沒戲了,便逐漸散開,轉到其他賭局看熱鬧。

  「今天多謝呂兄出手相助!「異人見人群漸漸散去,終於回過神來,抱抱拳向呂公子施禮致謝。

  「不用客氣,本人就是個做買賣的,看準了就出手。」呂公子若有所思地說道。

  「可今天你並沒有掙到錢啊!」異人一下子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買賣這東西不是一下子能見效的,特別是有些大買賣,需要一點時間,更需要大投入,雖然風險極高但收益卻很大,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公子如不嫌棄,不妨到寒舍一敘。」呂公子向異人發出邀請。

  「這」異人睄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差役,有點猶豫不決。

  呂公子一下子反應過來,對那個差役說道:「你是公孫乾公孫大夫派來當差的吧?」

  差役見呂公子認識自己的上司,覺得很奇怪,問道:「公子認識公孫大人?」

  「何止認識,他孫子滿月的時候我還去喝滿月酒呢,這個拿去,買點酒喝,回去順便告訴公孫大人,就說呂不韋請嬴公子到寒舍一敘。」呂不韋掏出幾兩金子,放到差役的手中。

  「這」差役望著手中沉甸甸的金子,猛吞了下口水,不禁左右為難。

  「信不過我?你去打聽一下,我呂不韋在邯鄲城有萬金家產,難不成為了放走一個人質而不要了?」呂不韋假裝生氣地說道。

  「呂公子息怒,我不是這個意思,要不我跟你到舍下等候如何?」差役既不想到口的肥肉丟了,也不想失職受罰。

  「那隨你便。」呂不韋拉著異人的手,走出了賭坊。

  呂不韋是衛國濮陽(今河南省安陽市滑縣)人,經常在衛國與趙國之間來回做買賣,雖然年紀輕輕,卻是遠近聞名、家財萬金的大商人。

  呂不韋的生意之所以做得這麼大,秘訣有三條:

  第一條是趁火打劫。有一年,衛國發生瘟疫,全國上下所有的艾草全被民眾拔光用來防疫,呂不韋見有利可圖,連夜趕到趙國,發動趙國民眾漫山遍野找艾草,一下子運回幾萬斤,以進貨價的十倍賣給衛國人,狠狠地掙上一筆。當然,生意歸生意,過後他還是捐出了幾百金用於修建家鄉的學堂,換個好名聲。

  第二條是官商勾結。要想在一個地方將生意做大,除非你在朝中有人,否則你想都別想,哪個朝代都一樣。呂不韋深喑這個道理,所以每到一處,他首先去拜訪的,便是當地的高官、管理商貿的各級頭領,結交的也都是有頭有面的官二代、富二代、公子哥,生意做到哪關係便拉到哪,這些人既為他的生意開了方便之門,更為他積累了強勁的人脈關係。

  第三條是以大吞小,搞市場壟斷。任何生意都有對手,呂不韋打擊對手可謂毫不留情:先是打價格戰,讓一些做小本生意的熬不下去自動離場。接著對一些上規模的對手下手,製造事端讓其難以經營。最後收買官方,對那些實力相當的對手進行打壓取締。通過這三步,壟斷便逐步形成,想賣什麼價錢,自然是自己說了算。

  雖然呂不韋的生意在衛國、趙國做得很成功,但想將生意做到秦國去,卻一時沒有頭緒,因為他不認識那邊的人。於是他想到了來趙國當人質的秦國公子異人。

  異人來趙國當人質有幾個年頭了,他是秦昭襄王之子安國君的兒子,當年秦趙澠池會盟時,兩國互換人質,因異人的生母夏姬不得寵,秦國便派異人到趙國當人質。異人來到趙國後,秦趙兩國關係並沒有好轉,秦國經常派兵攻打趙國,於是趙王便遷怒於異人,派人對他嚴加看管,可以他說過的是犯人般枯燥無味的生活,所以無聊的時候會到鬥雞場轉轉,藉此消除心中的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