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內,趙高癱坐在太師椅上,一臉失望的表情。
立在一旁的趙成 期期艾艾地解釋道:「本來······我是想······想站出來幫兄長說幾句話的,可在那樣的場合,又······又怕兄長下不了台階。」
「趙成啊,有件事壓在為兄的心頭好久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告訴你。」趙高並沒有責怪趙成的意思。
「什麼事?」趙成見趙高神情嚴肅,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其實,你我跟始皇嬴政是表兄弟,都是秦王室的後裔。」趙高一字一句地說道。
「什麼?」站在一邊的趙成和閻樂一聽,都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
「我們的外祖父跟嬴政的曾祖父秦昭襄王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因王位問題慘遭殺害。」趙高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當我離開趙國陪同嬴政來秦國時,母親告訴了我這個秘密,打那時起,我便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為外祖父報這個仇。」
「既然泰山大人也是王室的一員,當時商議推舉新君之時為什麼不亮明身份?如果那樣,稱王便順理成章了。」閻樂對趙高沒有稱王一事顯得耿耿於懷。
「真是豬腦,這個秘密如果說出來,我豈不成了亡秦的歷史罪人?老夫寧願將打碎的牙吞到肚子裡去,也不願背這個鍋!」趙高輕罵了閻樂一句。
「唉,都怪那個陳大人,約好讓他帶頭說話,想不到他竟然打住了,平時個個見到泰山大人都點頭哈腰的,可到了關鍵時刻,卻一個都靠不住。」閻樂見自己被罵,只好將矛頭轉向別人。
「唉——或許這是天意吧!現在,誰做這個王,已經不是重點了。」趙高抹了一下前額,長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
「泰山大人的意思是——」閻樂從來沒見過趙高如此失落,內心多少有點不安,不禁多問了一句。
「現在的形勢想必大家都清楚,胡亥一死,朝中大臣個個心懷鬼胎,各打各的主意,特別是聽說劉邦已攻至武關,關內已人人自危,所以嘛,即使我勉強當了這個王,也無回天之力,反倒成了眾矢之的。」趙高畢竟是趙高,一代弄權高手,他非常清楚此時此地自己的處境。
「這麼說,泰山大人是想暫時找個替死鬼出來幫頂一下,將來再作打算?」閻樂聽了趙高在情在理的一番話,倒也覺得無可辯駁。
「可是子嬰那小子,會不會聽兄長的使喚,萬一他有異心怎麼辦?」趙成的擔心並非多餘,畢竟在胡亥殺自己的兄弟姐妹的時候,子嬰竟然能全身而退,不受牽連,這不僅需要良好的口碑和群眾基礎,更需要大智慧。
「子嬰平時為人低調、謙卑,這個應該不成問題吧?」閻樂認為趙成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連愛使性子、隨便殺人的胡亥都被趙高弄得服服帖帖,子嬰更不在話下了。
「近來子嬰是否有什麼動靜?」趙高沉吟了一會兒,問閻樂,因為他在考量,大臣們在推舉新君時選擇集體沉默,是否與子嬰有關。換句話說,會不會是子嬰事前跟大臣們串通一氣來對付自己?
「前段時間秦二世要子嬰出面為武關前線徵兵征糧,所以他曾召集過部分大臣和鄉紳一起商量對策,但未見他有什麼其他動靜,特別是在宣布他任秦王之後,他更是閉門不出,拒絕接見前去道賀的大臣。」作為咸陽令,閻樂布了不少眼線幫趙高收集信息情報,以此來監視朝中大臣,不過,據眼線報告,除了發動徵兵征糧,子嬰近期並沒有其他動作,更沒有搞私下串聯。
「如此看來,子嬰這小子倒是比胡亥懂事不少——」趙高釋然。
······
子嬰的王府內表面一片寧靜,但寧靜的外表難以掩蓋內心的波瀾。此時,子嬰正在跟宦官韓談以及兩個兒子商議一項生死決定。
「依孩兒看,趙高此時將父王推舉出來,並非出於真心實意,而是逼於無奈,一方面可以平息朝中的怨氣,另一方面可以為自己開脫。」子嬰的大兒子說道。
「孩兒也以為,趙高將父王推舉出來當秦王,根本就是不懷好意,他想像對胡亥一樣,操控父王,讓您當他的傀儡。」子嬰的小兒子也附和道。
「大王,趙高的為人您不是不知道,他連胡亥都敢殺,還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前車之鑑,不得不防啊,是該下決心的時候了。」韓談見子嬰沉默不語,不禁心急起來。
「唉,趙高這個人聰明絕頂,且防範心極強,想除掉他,難啊!」子嬰長嘆一聲,終於說話了。
「怕什麼,父王這段時間不是負責徵兵征糧麼,用最近征上來的數萬人馬包圍相府,來個一鍋端,豈不是更好?」聽了子嬰的話,小兒子顯得有點不以為然。
「萬萬不可,現在咸陽城內的兵馬都受趙高控制,憑我們現有的人手和實力,硬碰硬的話,肯定不是他的對手。」大兒子分析道。
「殺趙高的機會不是沒有,如果能將他引到這兒來,在我們的地盤上動手,就由不得他了。」韓談想了想,說道。
「報——郎中令趙成趙大人前來求見。」正在韓談說話的當兒,手下前來向子嬰報告。
「這已經是第三撥人前來催促大王明天動身前往祭壇祭祀了。」手下又補充了一句。
「你對趙成說,本王身體有恙,不便接見。」子嬰吩咐手下說。
「如果再這樣推辭下去,趙高會不會不高興?」子嬰的大兒子擔心地問。
「恰恰相反——韓大人,剛才你不是提到,要將趙高引到這兒來麼?眼下就有一個絕好的機會。」子嬰顯然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對韓談說道。
「難道大王有主意了?」韓談一聽,內心不禁一陣驚喜。
「不錯,剛才我拒絕接見趙成,趙成回去後一定會向趙高報告,明天的祭祀儀式很重要,趙高會以為自己不夠誠意,明天必定會親自來請,到時便有下手的機會了。」子嬰成竹在胸地說道。
「趙高生性多疑,只怕到時身邊護衛太多,我們難以下手。」韓談憂心忡忡地說道。
「按理,完成明天的祭祀儀式我才算正式繼位,他應該不會想到我在這個骨節眼上對他動手。」子嬰吞了一口垂沫,接著分析道:「萬一他有所提防,帶來的人馬只能守在宮外,到時你們幾個守在我的臥室內相機而動,得手後再讓宮內衛士將他的人馬包圍起來滅掉,應該不是難事。」
「大王英明,此計甚妙。」韓談聽完子嬰的分析,由衷地奉承了一句。
「聽說早些年你差點被趙高殺了?」子嬰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了韓談一句。
「是的,趙高這個小人,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韓談見子嬰提起此事,不禁恨得咬牙切齒。
「是麼,韓愛卿可會用劍?」子嬰不經意地又問了一句。
「我的劍術雖然一般,但對付趙高這個老匹夫,綽綽有餘。」韓談拍胸答道,其實他心裡非常清楚,既然現在投靠了子嬰,哪怕前面是火坑,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何況跳過這個火坑的成數極高,成事之後,自己便是新王身邊的紅人,何樂而不為呢?
子嬰命人取來一把寶劍,對韓談說道:「很好,明天的成敗,就仰仗韓愛卿了!」
「此劍陪伴寡人已有三十個年頭,現在賜予你,希望明天能有一個美好的轉機。」子嬰溫柔的話語中透出一絲刺骨的殺氣。
「謝秦王,臣定當全力以赴,不辱使命。」韓談跪地接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