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群臣皆默。
天賜良機。
此時此刻，是真正的天賜良機與秦國。
白起一戰滅趙四十五萬大軍，贏鈞三戰滅魏楚趙二十五萬大軍。
趙國此刻國勢已經衰落到了最低點，是真正的前所未有的衰落。
若是放棄這一次的機會，不出十年，趙國實力恢復，秦趙之間會再次重新進入拉鋸。
雖然，所有人心中明白，這一次只要秦國退一步，六國縱然進一步，可是只要秦國忍耐，六國沒有了秦國的壓力，合縱必定崩潰。
可這需要時間。
誰也不知道的時間，誰也不確定的時間。
而且，十年後，秦國還能有如今這些耀陽的將領，還能有白起、王齕這樣的鎮國上將？
但是，同樣的眼下的局面也兇險到了極致，誰都沒有預料到邯鄲之戰會發展到如今這樣，將七國全都拉下場，讓六國再此合縱對秦。
一個不好，三十萬大軍血灑趙國，秦國從強盛驟然衰弱。
沉默、肅靜，壓抑的氣氛讓所有人心頭都堵上了一塊大石。
怎麼選擇？
怎麼抉擇？
面對這樣事關秦國生死的大事，此刻沒有人敢輕易開口，他們扛不起這樣的壓力。
呼哧、呼哧——
諾大的大殿內只有眾人急促的呼吸聲在迴蕩，就是往日頗有謀略的范雎此刻也是繃緊了面龐，心中難以決斷。
「到底是戰，還是退？」
「此刻若退，實力尚存，六國驚恐。可若戰，一個不好大軍萬劫不復，秦國大好局面瞬間喪失。」
「王子鈞真的能帶領大軍攻破邯鄲？」
范雎的心底沒有絲毫的底氣，他心中期待贏鈞能攻破邯鄲，可是目前險惡的局面，就是順利攻破邯鄲，也只是開始。
後面還有更多的大戰等著秦軍。
秦軍固然是不懼戰鬥，可是也不能這樣無休止的戰鬥，還是同六國輪戰……
可對比攻破邯鄲和此刻退軍，攻破邯鄲所帶來的利益，更值得大軍一戰到底。
這樣重大的決定也不是他一個丞相能決定和承擔的。
唯有王者。
唯有此刻的秦王乾坤獨斷。
一時間，范雎的目光抬起看向了上面的秦王嬴稷，看向了他認識了十幾年的摯友。
只是，他的心中同樣不確定嬴稷是否還有這樣的魄力，畢竟嬴稷是真的老了。
人一老，往日的雄心壯志都會逐步的退散，沒有人例外。
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選擇支持嬴稷，無論嬴稷做出任何的決定。
旋即，范雎就當著眾臣的面，緩緩的跪倒在了地上。
「一切由大王抉擇！生與死，秦國皆由大王決斷。」
殿內群臣見此一幕，一個接一個的跪倒在了地上，浪潮一樣跪倒在地上，齊齊抬頭望向了上首的嬴稷。
「請大王決斷！」
既然想不明白，下不了決心，就聽從他們的王。
嬴稷見此一怔，瞪大了眼眶，目光掃過下方群臣，這裡面有他多年的熟識，跟他一路風雨走來的臣子、摯友。
同樣也有他提拔起來的新銳臣子。
但是，此刻這些人全都無一例外的選擇遵從他的決定。
嬴稷從硬榻上站起來，腦海中卻是忽然就想到了他繼位以來的風風雨雨。
那些錯誤，那些風光，直到現如今的秦國。
嬴稷腦海之中想著，口中同樣喃喃自語了出來。
「自寡人繼位以來，一路風風雨雨，但總歸是帶領秦國走到了如今。心中深知什麼是舉步維艱，體會過什麼是戰戰兢兢，明白過什麼是如履薄冰……」
群臣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眶望著上首的嬴稷閉上了雙眼，口中的話語卻是繼續傳出。
「今日這樣的局面，局勢走到這一步，寡人不是沒有想到，也並不是沒有算到。可唯獨算漏了贏鈞……」
嬴稷猛的睜眼，眼中似有一道閃電划過，原本平緩的聲音逐漸拔高，語氣變得高亢：
「我嬴稷實在沒有想到，一個往日我沒有過多關注的兒子，能一步步的走到現在這一步，讓我驚艷、欣喜、震驚，乃至震撼……」
這一刻的嬴稷似乎是陷入了父親的身份，臉上神色變換不停，驚訝、驕傲、得意，最後雙眼望向了下面群臣，面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期待。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寡人心中同樣知曉，可贏鈞給了我一次次的驚喜，給了我這個做君父的人太多的期待……」
「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距離我這個位置，也就僅僅只有一步。我同樣想看看他能不能在前進一步，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能夠託付秦國未來的人……」
「秦國需要強悍的君王不假，可更需要一個能夠力挽狂瀾而不倒的君王！」
嘶！
嘶！
群臣心中凜然，雖然不是正式的詔令，可是嬴稷的話語幾乎都已經是挑明了。
「賭一次，寡人想要再在賭一次，再賭這一次。賭贏鈞這一次必定能化險為夷，能夠不負我這個君父的期待，不負秦國的期待！！！」
轟的一下。
所有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眶，身軀一震，旋即齊齊的拜倒在了地上，此刻無聲勝有聲。
王於興師，與子同仇！
那就同六國一戰到底。
「臣定然將大王的話語，最快速度的傳遞給大將贏鈞！」范雎拜而起身的瞬間，沉聲說道。
可是，上首的嬴稷卻是擺了擺手，面上的神色從方才的父親的角色瞬間成為了秦國的王。
嚴肅、威嚴、帶著生殺予奪的冷漠。
「到了這一步，六國都敢賭上這一次，我秦國若是退縮，未免顯得懦弱，有何不敢賭？」
「這一次六國合縱，還以這樣的快速，快的讓寡人都有些始料未及。六王什麼時候如此好說話，六國何時又能如此同仇敵還了？」
嬴稷的雙眼一眯，蓬勃的殺意瞬間暴發，屬於王的威嚴席捲大殿。
「哼，六國也好，那些暗中串聯的老鼠也好，他們小看了我秦國，小看了我嬴稷。我嬴稷跟他們同稱王者，簡直就是侮辱。」
群臣聞言身軀一震，眼眶瞪大的同時，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
「既然六國要拼這一次，可他們的魄力未免太小家子氣。我嬴稷這一次就讓他們看看什麼是秦人的魄力。」
說道這裡，嬴稷目光如電的看向了下面的范雎，一字一頓的說道：
「給贏鈞的詔令只有一句。天下紛亂久矣！此大秦代周繼商，決勝天命之際，汝當大勝、大勝、大勝！」
轟的一下。
宛如驚雷炸在了群臣心頭。
所有人盡皆瞪大了眼睛望向了嬴稷。
代周繼商？
決勝天命！！
所有的人不管之前如何想，這一刻是徹底的被嬴稷的霸道和野心給震撼了。
但是，霎時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心頭的熱血不受控制的澎湃了起來。
六國想要的是秦國。
可秦國想要的卻是整個天下。
破滅大軍，代周繼商，決勝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