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誰能力挽狂瀾於不倒!

  轟轟轟——

  整齊的步伐聲從長平大營以西響起,人影前後蔓延鋪開,視野的盡頭連成了一條黑色的直線。

  人過千,徹地連天。

  人過萬,無邊無沿。

  視線盡頭處,一道人影騎著赤紅寶馬人立而起,手中的號角湊到了嘴邊。

  「嗚嗚嗚——」

  號角吹響在天際。

  一撥撥、一群群陣列在大營營牆上的趙軍士卒們望了過去。

  一名軍侯按劍抬眼望去,瞳孔徒然縮緊。

  「是秦軍!眾軍,戒備!!!」

  營牆上的號角立刻急促的響起,營牆上的身影在不停的奔走吶喊。

  「刀盾手上前。」

  「長戈手近前。」

  「弓弩手,準備。」

  持盾的步卒立刻上前列陣,長戈兵們則是隱藏在盾陣後列,弓手們則是背著箭袋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箭矢在抖動中嘩嘩作響。

  戒備的鼓點不斷的在營牆上響起,傳去大營正中。

  營中主兵的是李牧麾下偏將李甘,按著腰間長劍急匆匆走上營牆觀望,身後跟隨著兩名校尉。

  左校尉淳于鋒怒瞪眼眶,望著飄蕩的秦字黑旗,猛地抓住了劍柄:

  「秦軍竟然繞道大軍後方準備偷襲我們。不知死活!讓末將領兵出陣滅了他們。」

  營地內還有李牧留下的兩萬大軍。

  這兩萬大軍不是常規中的老弱,而是切切實實經歷了邯鄲之戰的精銳士卒。

  「不可妄動。」李甘眉頭一皺,接著按劍沉聲道:「王齕大軍已經被上將軍等逼進了皮牢,秦軍如何會出現在這裡?必有蹊蹺。」

  說話間,李甘抿了抿髮乾的嘴皮,營牆外的視野里,綿延無盡的人海黑壓壓的壓上來。

  除了此處大營,天地似乎都淹沒在對方前進的腳步聲里。

  沒有任何其餘的聲音。

  如山如岳。

  李甘感覺到了一股沉重的壓迫感,下意識的握緊了劍柄,凝眉望著外面秦軍舉著的『背嵬』軍旗,突然間感覺有些棘手。

  城外曠野上。

  火焰駒輕踏地面前進,李存孝放下號角,目光抬起來,望向前面大營的輪廓,隨後禹王神槊抬起。

  「嗚嗚嗚——」

  雄渾的號角聲音在身後大軍陣中吹響。

  陣列緩緩的變動起來,腳下濺起塵埃,逐漸瀰漫人的視線,但是兵器閃爍的寒光卻是泛起了浪濤一樣的光。

  地面上的石子都開始了跳動。

  李存孝一勒戰馬,手中的禹王神槊猛的斬落,火焰駒宛如流星掠地,洪亮如雷的咆哮聲在空中迴蕩:

  「背嵬軍,進攻!」

  旌旗搖動。

  一萬背嵬軍猛然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轟隆隆的聲響里。

  山嶽崩塌了!

  營牆上的李甘目光猛的一縮,後背瞬間繃緊,旋即尖利的吼叫聲劃破營牆:

  「秦軍沖營,防禦!!!」

  話音剛落,原本處於陣列後面的弓弩手們頓時踏前一步,彎腰引弓搭箭。

  旋即,冰冷的箭矢齊齊的指向了前方沖營的背嵬軍。

  更是指向了沖在最前面的李存孝。

  「射!」

  嗡的一聲,箭矢呼嘯,籠罩向前面大軍。

  平靜了三年的長平大地,秦趙兩軍再次交戰……

  ……

  於此同時。

  西面大地上,皮牢城池黑煙滾滾卷上天空。

  「殺啊!!」

  廝殺的吶喊聲洶湧的響起,宛如海上的驚濤。

  金鐵交擊中,鮮血彪射,不斷有士卒慘嚎著倒下,屍體從高牆上墜下,掛在地面如林的長戈鐵槍上,血肉模糊的甩在地上。

  但是更多的士卒視而不見的踩過屍體,咬牙攀爬雲梯而上。

  這是更加激烈的攻城,一切都陷入了殺戮之中。

  「殺!」「殺!」「殺!」

  耳邊除了喊殺的聲音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的聲音。

  王翦甩了甩握刀的手臂,肩甲早已破開,血水隨著抖動灑了出來,嗓子吼的乾澀的像是要冒煙。

  周圍全是猛烈的廝殺聲。

  近前的視野裡面,楚國士卒再次潮水一樣蔓延上來。

  這幫拿著秦人俘虜血祭之後的荊楚士卒,此刻格外的兇悍和無畏。

  不久之前,更是有一名楚軍校尉親冒石矢攀爬上城牆,手中的大斧頭簡直無人能擋。

  王翦帶著一什的弟兄們親自攔截過去,與對方打了數回合,已是抵擋不住對方,但卻又不能退卻。

  「呼哧、呼哧……」

  王翦急促的喘息了兩下,平復著激盪的氣血,面上的潮紅漸漸變淡。

  他往日也是自負勇力之輩,但是如今的剛剛成年的他顯然還無法和那名壯年的楚軍校尉相比。

  周圍的秦軍士卒們此刻更是隱隱已經被此人殺得膽寒。

  王翦見此,心中暗自著急:這樣下去不行。

  當即,王翦收攏自己一什的弟兄,放聲大喊:

  「殺過去!抬著檑木將那名楚軍校尉撞下城牆。楚軍只是憑藉一腔血勇,不要怕,上將軍馬上就會帶著援兵趕來。」

  「找死!!」

  瞬間,那邊的楚軍校尉韓兜就注意到了他,將一名撲來的秦軍士卒斬殺,帶著身邊數十名親兵橫著大斧衝過去。

  沿途有人抬起檑木到牆垛上,被韓兜從背後揮斧劈倒在地,檑木卻也被丟下去,將雲梯上的數名楚軍砸落。

  韓兜見此一幕,雙眼越加通紅,手中的大斧一個橫劈,直接將另外一名撲來的秦軍士卒劈成了兩半。

  鮮血混著內臟嘩啦啦的掉了一地。

  韓兜卻是一腳踩過,大斧左右狂劈,宛如瘋牛一樣徑直朝著王翦所在沖了過去。

  剛才他就注意到了這個秦軍什長,作戰之中頗有章法,再看看對方年輕的面容,頓時就明白這樣的人留不得。

  而不遠處。

  王翦也提劍趁他殺人的間隙帶著士卒衝殺過去。

  「死來!」

  「殺!」

  雙方白刃戰陡然碰撞到一起,秦軍士卒與楚軍親兵激烈的對撞。

  噗呲。

  噗呲呲。

  鮮血飛濺、殘肢亂飛。

  一道道森然慘白的劍刃剁進人的身體裡,喊叫聲、哀嚎聲瞬間在這斷城牆上放大。

  王翦手中的鐵劍被對方猛的砸開飛出,鮮血淋漓的手臂都在顫抖。

  韓兜矮壯猙獰的身形大步跨過來,抬手就朝踉蹌的王翦頭上砍過去:「死!!!」

  忽然,晃動的餘光里,韓兜就見有人撲了過來,耳中就聽砰的一聲,韓兜收斧擋了一下,鐵斧撞在他的胸口連帶韓兜整個人猛的向後退到了城牆邊緣。

  而王翦忽然感覺自己的領甲被人扯住向後一拖摔在地上,對面數隻長戈轟然釘在了地上。

  生死一瞬間。

  嗖嗖嗖!!!

  下一秒,勁風颳過王翦的頭頂,光影閃爍如同黑色的閃電。

  數名緊隨而至的楚國士卒瞬間被弩矢釘死在了城頭。

  韓兜抬頭時,一支弩矢咻的一下穿過了他的肩甲,整個人都凌空飛了起來,砸倒在城垛口,頭盔嘭的撞在城垛上,順著長梯滾落了下去。

  「上將軍……」從地上拾起一把別人的鐵劍,王翦捂著右臂輕呼了一聲。

  一襲黑甲的王齕,側過半張臉,然後點了點頭,繼而察看起了整個城牆的情況。

  城牆上,處處陷入廝殺,不時有雙方士卒血濺城頭。

  城牆下,千軍萬馬或列陣等待,或奔行在攻城的途中。

  攻城撞角沒有停下過,護衛撞擊城門的趙軍士卒在飛矢中倒下,後方又有士兵補上,持盾掩護。

  爭分奪秒的戰爭里,士卒成為了快速的消耗品。

  ……

  陽光透過雲層間隙彌散而下胡,天空散橘紅色光。

  時間再一次走到黃昏。

  城池外。

  春申君黃歇陰沉著目光盯著城牆上的戰事片刻都不曾離開,原本以為全力攻城,半日就能攻下來。

  但是他還是低估了這隻從邯鄲城下退走的秦國大軍。

  更何況昨日他信誓旦旦的在李牧和魏無忌的面前夸下了海口,此刻卻是連城牆都沒有站穩,這讓他的面子有些掛不住。

  可是,邊上的魏無忌與李牧似乎沒有在意這樣的事情。

  魏無忌更是說道:「王齕的兵馬或許守得了近日,但明日怕是困難了。吾等切不可給他喘息的機會,當一股做氣拿下皮牢,否則拖下去反倒打擊我軍士氣。」

  「君侯所言甚是,吾等正該如此。楚軍麓戰已久,已然疲憊,該是換我等大軍充當主力。」

  李牧按著車轅說了一句,他正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忽然攜帶消息的快馬從長平而來,被人領著尋到了他這邊,將求援的情報遞了上去:

  長平大營被破,秦將李存孝領萬餘悍卒連破前、中兩陣,如今只能固守待援。

  「李存孝?」李牧看到這個名字,眉頭皺緊,這個名字他十分陌生,完全沒有任何的記憶。

  魏無忌聞言,神情一動,接過情報看了一眼,沉聲說道:「此人乃是秦王之子贏鈞統帥的函谷大軍中部將,漳水河畔也是此人兩千騎兵擊潰了我魏國大軍。」

  魏無忌說到這裡,皺了皺眉頭說到:「定是贏鈞仿效圍魏救趙之計?只是……這兵馬未免太少了?」

  語氣中,魏無忌也有些拿捏不定主意,萬餘兵馬就想要撬動戰局,怎麼看都是自尋死路?

  旁邊,李牧將情報撕毀,緊鎖眉頭的站在戰車上,面上陰晴不定。

  魏無忌望了望猶豫中的身影,低聲開口:「李將軍,此時王齕大軍已是強弩以末,若是撤兵回援,功虧一簣。」

  黃歇看出了李牧的難處,當下說道:

  「無妨,就算讓他喘息,王齕大軍也回不去秦國,秦軍經此一戰,必定爭相西渡汾水休整,士氣徹底衰落。我等車騎大軍等待已久,正好銜尾追殺。就算贏鈞圍困長平又如何……王齕大軍十死無生。」

  這也是黃歇的打算,秦軍堅韌的程度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預料,攻城戰他實在是不想繼續打下去了。

  但是,黃歇話音剛落,又有戰報接踵而來,卻是來自南面和西南方向。

  「報!探子回報,秦國自信梁撤退的八萬餘大軍停止西返,大軍停駐少水下游。」

  「報!秦軍萬餘騎兵出函谷關,正晝夜兼程朝河東之地趕去。」

  回報的斥候剛一離開,周圍聚集而來的三軍將校們齊齊炸了鍋,隨後陷入無人說話的沉寂中。

  原先若是贏鈞的圍魏救趙之計,眼下卻有些讓他們看不出秦國這究竟準備幹什麼了?

  李牧目光沉了下來,掃過魏無忌和黃歇,沉聲道:「兩位,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