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咚!
咚咚咚!
肅殺的戰鼓響徹曠野,齊軍十萬大軍綿延展開,浩大的軍陣推進下地面都在轟鳴顫抖,三支萬人的步卒方陣組成前軍緩緩向著前面壓了過去。
前軍將旗下面,齊軍兩名裨將站在戰車上,不斷的呼喝下令,維持著前軍的推進速度。
忽然,左側戰車上的將領齊玄抬起手中的長戈,眯起雙眸望向了前方,口中驚疑的喃喃一聲:「一個人?」
落日的餘暉斜照而來,另一輛戰車上的齊將魯熊探看一番,旋即雙眼猛的瞪大:「是一個人!還是秦人!」
說話間,魯熊猛的高舉起了手中的長戟,猛的轉向身後,大吼傳令:「準備接戰!」
此刻,戰場上廝殺沸騰,太遠處的廝殺與大戰,魯熊等人根本就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
但是贏鈞出現在這裡,在魯熊和齊玄的眼裡,毫無疑問就是接戰的信號。
秦軍就要來了!
無數正在邁動的齊軍步伐當即就在下一瞬間停駐,前排鋒線士卒轟然砸下了手中的盾牌,沉重的分量加上銳利的邊緣,頓時將地面的土皮掀飛了一層。
馬蹄飛旋,當即就有騎兵摧打戰馬在方陣之中奔馳傳令。
「準備迎戰!」
「列陣迎敵……」
「準備出擊!」
一個人放在曠野上說不明顯也不明顯,但是偏偏此刻的贏鈞單人單騎,身披落日餘暉卻是顯眼異常。
消息傳到中軍帥旗下的途中之時,齊軍主帥樂息站在推進的雲車上望著遠方曠野上奔過來的玄黑身影,臉上當即露出了感慨之色。
「楚人多勇將,秦人多猛將,贏鈞此來,算是神勇了……」樂息望著單槍匹馬衝過來的贏鈞,拍著身前的欄杆,口中感慨了一句:「單騎縱橫馳騁於天地之間,直驅甲兵十數萬,卻如大風狂卷,奇觀也!」
「這算什麼奇觀。這是我齊國的奇恥大辱!」邊上的田黃滿面陰沉的盯著遠方奔襲來的贏鈞,咬牙切齒的聲音透著濃的化不開的凶厲:
「贏鈞豎子,單槍匹馬沖我齊軍十萬甲兵,視我齊軍於無物,必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此子若生我齊國,何愁霸業不成!可惜、可嘆……」說道這裡,樂息目光之中的惋惜之色漸漸變得肅殺,猛然間抽出了腰間的長劍,身後披風掀起的瞬間,長劍猛的斬落下來:
「傳令下去,不惜一切代價,圍殺贏鈞,全其神勇之名!!!」
聞言,邊上的田黃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意,目光盯著遠方玄黑的身影,掃過曠野上綻開的十萬齊軍,眼底寒光閃爍。
贏鈞死定了——
此刻的齊軍已經不是當年的齊軍。
楚國的兵器,魏國的鎧甲。
單輪武力這十萬齊軍就是齊國有史以來最強陣容。
這樣的陣容對付贏鈞。
雖死尤容!
命令當即就傳達了下去,接過命令的傳令騎兵飛馳向前,令旗揮舞的獵獵作響間,聲音高亢的傳令:「主帥傳令,不惜代價,圍殺贏鈞,全其神勇之名——」
聲音隨著曠野上呼嘯的寒風傳去遠方,黑壓壓的齊軍大軍頓時間響起了陣陣鏗鏘聲里,寒光如同浪濤洶湧,旌旗搖動間,邁動的步伐聲如同山嶽倒塌了一般轟然沖向了前面。
「殺!」
「殺!」
「殺!」
戰場上,正在向著齊軍大陣狂奔的秦開聞聲,猛的轉頭看向了贏鈞所在,原本陰沉的面容上頓時露出了驚容。
「此子真是鬼神轉世乎?!」
人力在強,也始終是血肉之軀,總有力竭的時候,單槍匹馬的衝擊十萬鐵甲,根本就是找死。
縱然是十萬齊軍,可那始終是十萬大軍,不是十萬個木頭人。
「贏鈞莫不是不要命了?」秦開喃喃自語的瞬間,面色開始了變換,眼中閃爍著掙扎之色。
「上將軍,贏鈞真要一個人衝擊齊軍。」邊上,已經有殘存的燕國將領開口說著話語,可是臉上的面容卻是再次猙獰了起來,拉著馬韁的手已經骨節發白。
一萬燕國騎兵讓一個贏鈞殺穿了騎兵大軍,若是傳出去,燕國就是六國笑柄,他們身為燕人,更是羞愧欲死。
說話的瞬間,跟隨在秦開身後的燕國騎兵們當即一字排開,目光全都看向了秦開,眼中露出了決死的堅定。
秦開面無表情的點頭,耳畔傳來了贏鈞咆哮的聲音。
『我乃秦將贏鈞,誰來領死——』
領死?
領死。
死又何懼!
秦開兩次與贏鈞交手,都活了下來,他心中明白不是他強悍,而是贏鈞放了他一馬。
「念你老邁,饒你一命!」
「念你老邁,饒你一命!」
秦開的口中喃喃重複這贏鈞的話語,面上的神色瞬間冰冷了下來,捏著馬韁的手一松,旋即猛的拉緊,凶戾的咆哮響起:
「隨我圍殺贏鈞!」嘶吼的瞬間,秦開猛的調轉馬頭向著齊軍大陣的方向直衝了過去。
「諾!」殘留的燕軍騎兵齊齊高喝一聲,跟隨著秦開勒馬掉頭狂奔。
勁風呼嘯,將秦開斑白的頭髮吹的滿臉都是,披頭散髮的樣子宛如狂狼,胸口起伏間傳來刀割一樣的陣陣刺痛,但秦開卻毫不理會,蒼老的面容上,雙眼裡面閃爍著凶厲和決絕。
「老邁?老邁。誰要你饒!」
於此同時。
戰場上,韓暉率領著殘存的韓軍戰車,悍然從秦軍陣列之中殺了出來,回首望去,原本浩浩蕩蕩的兩千輛戰車,此刻卻是不足百數。
甚至,部分的戰車上面還懸掛著韓軍勁卒的屍首,可是卻是再也沒有人能夠呼喝引戰。
「秦軍、秦軍!!」韓暉凶厲的嘶吼聲里,此刻卻是有著說不出的悲涼。
此刻若是再有勁卒兩萬,他定能擊潰當面的秦軍。
可是,他知道能夠出兵一萬勁卒就已經是韓國的極限了。
正此時,韓暉的耳邊傳來了馭手的驚呼聲:「將軍快看!」
韓暉當即轉頭看去,就見到正單槍匹馬衝擊齊軍十萬軍陣的贏鈞,不由的瞪大了眼睛,整個人下意識的握緊了戰車的車架。
同一時間,韓暉的耳邊也傳來了贏鈞的咆哮聲:
「我乃秦將贏鈞,誰來領死!!!」
霸道、神勇。
光是在戰場的邊緣都能感受到贏鈞的無雙鋒芒,更是讓韓暉有種窒息的感覺,但是他心中卻是一片冰涼,不由得悲呼一聲:
「贏鈞?鬼神乎。秦生此子,我韓焉存!」
難以遏制的悲涼之意衝上韓暉的心頭,淚水止都止不住的湧出了眼眶,划過染血的面頰,宛如泣血。
不光是他,就是周圍其餘殘存的韓軍勁卒們此刻也全都淚流滿面。
哀國不幸、怒國不爭,可到了最後,卻是全都化為了滿腔的不甘和憤恨。
這恨不是私仇。
而是國恨!
但下一秒,韓暉望著戰場上的衝鋒的贏鈞,淚眼掃過身後殘存的所有韓軍勁卒,咬牙高舉手中長戟,怒吼一聲:
「眾將士,國家養兵百四十六載,捨命報國,正在今日!」
說道這裡,韓暉猛地拉過了馬韁,調轉戰車,手中的長戟斬落:「隨我圍殺贏鈞!」
周圍所有韓軍勁卒齊齊舉兵高喊:「喝!」
轟鳴的聲音里,殘存的韓國戰車宛如咆哮的地龍一樣向贏鈞所在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