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大秦的丞相,王綰深感責任重大。
在他看來,商君法制,有一定的缺陷,大秦從偏安一隅,到如今納天下為一,自當求變。
大秦已經不是當初的大秦了。
以前的大秦,志在開拓,志在;六國合一,兼併天下,自然要以戰爭為前提。
但是,現在的大秦一統天下,當求治,而不是求戰。
既然是求治,那商君法制就不太合適。
王綰清楚,這是他的責任。
一如當初的呂不韋一樣,這是他的政道追求。
而且,王綰相信,始皇帝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要不然,也不會讓長公子扶蘇師從儒家。
喝一口熱茶,王綰在心中思考,他清楚,這件事只能他去做。
而且他有著天然的盟友!
博士學宮以及元老大臣。
只是博士們,終究是分量不足,而且,奏對天馬行空,引經據典,沒有振聾發聵之效。
至於元老大臣也是一樣,他們的認識淺薄,在奏對之中,根本辯不過李斯。
王綰無比的清楚,想要完成此事,最大的對手,便是帝國的右相李斯。
無法抗衡李斯,就沒有必要開始。
只是思來想去,滿朝文武,有且僅有自己。
「家老,送拜帖於博士學宮!」許久,王綰終於是做出了決定,朝著家老吩咐,道。
「諾!」
........
與此同時,章台宮中。
始皇帝與李斯以及趙術相對而坐,三人臉色都有些凝重,他們都清楚,接下來的朝會,將會無比的艱巨。
「陛下,滿朝文武,臣之所憂,便是左相了!」
李斯臉色凝重,朝著始皇帝,道:「左相乃是大秦丞相,擔任丞相十數年,積威深厚!」
「而且,左相又是老秦名士,少年入仕,歷經四王!」
「不管是資格威望,還是赫赫權勢,亦或者說才學見識,左相都是當今大秦第一人!」
「一旦左相出頭........」
這一刻,趙術與始皇帝也神色凝重。
他們都不會小覷王綰,這位大秦帝國的丞相。
若是沒有王綰出頭,不管是元老大臣,還是宗室,亦或者博士學宮,都掀不起風浪。
但是,有了王綰挑頭,完全可以讓博士學宮與元老大臣凝聚在一起,到時候,風險極大。
「左相必然出頭!」
始皇帝喝了一口茶水,語氣幽幽,道:「左相出自仲父門下,王綰素來信奉呂覽,從未有過隱瞞!」
「王綰,與眾博士,以及元老大臣,有極大地差別!」
「他所求,並非全是,而是基於治國學說,基於安秦的謀劃!」
「這一點,要分清楚!」
「他不求權勢!」
此話一出,章台宮中陷入了沉寂。
這一刻,就算是趙術也不由得為之動容,這個天下,終究是有一些人,為了理想而赴死。
「可是陛下,不管左相目的為何,一旦左相出頭,必將會被裹挾,此刻改制,諸侯比郡縣更深入人心!」
「一旦處理不好,軍心民心都將生亂!」
.........
博士學宮。
「僕射,左相送來了拜帖!」
聞言,周青臣與叔孫通對視一眼,眼底深處滿是笑意:「準備小宴,迎接左相!」
「諾!」
兩個人都清楚,他們想要完成的政道謀劃,必須要有王綰的出面,要不然,光靠他們博士學宮,根本難以成事。
「僕射,呂覽·慎勢篇,想來很是好用!」叔孫通笑著提醒了一聲,周青臣點頭,道:「作為雜家門人,對於呂覽,老夫倒背如流!」
「走吧!」
「隨老夫去迎接左相!」
........
「我等見過左相!」見到王綰的軺車到來,周青臣等人行禮,道。
王綰從軺車上下來,輕笑,道:「諸位博士不必多禮,此番老夫拜會博士學宮,叨擾了!」
「左相親至,博士學宮蓬蓽生輝,請!」
「請!」
片刻後,酒宴開始。
博士學宮叫得上名字的博士都出來作陪。
抿了一口酒,王綰開口,道:「諸位,皇帝即位,圖治天下,最為根本者何?」
「治式!」
周青臣笑著回答,他心裡清楚,王綰有備而來,他們也要告訴王綰,自己等人有所準備。
唯有如此,才能談的愉快。
要是一方有準備,一方一無所知,那就意味著,彼此談不到一起去。
見到眾博士有所準備,王綰也是放下酒盅,感慨,道:「哈哈,諸位都是飽學之士,還望不吝賜教!」
這個時候,一個中年人突然開口,道:「鮑白令,敢問丞相,天下大道有幾種?治式有幾種?」
打量了一眼鮑白令,王綰脫口而出:「王道與霸道!」
「諸侯與郡縣!」
這一刻,眾人都有些沉默。
他們都清楚,大秦的另外一位丞相,謀劃的必然是郡縣制度,都是大秦重臣,得到一些消息,在所難免。
灌了一口楚酒,叔孫通:「丞相,在下以為,大秦圖治之根本,在於《呂覽》。」
「哦?」
王綰有些驚訝,但沒有接話。
「天下治式,諸侯制源遠流長,源自三皇五帝,郡縣制初行百年余!」
叔孫通站起身來,慷慨激昂,道:「大爭之世,七國不奉諸侯制而行郡縣,乃是當下局勢所需!」
「今天下一統,自當行諸侯制度,一如當年周天子,始有八百載天下!」
「三皇五帝,太過久遠,不足為證!」
「但,夏商周三代,皆因諸侯制度,則由八百年以上的基業!」
抿了一口秦酒,王綰搖頭,道:「夏商周三代,以王道行諸侯制,陛下必然難以接納!」
「自從大爭之世到來,各國變法迭起,王道早已被棄!」
「以三代王道論證諸侯制度,大有復辟舊制之嫌疑!」
這一刻,叔孫通看了一眼周青臣,示意周青臣該出馬了。
接到示意的周青臣開口,道:「三代王道論政諸侯制度,自然不行,但,以《呂覽》為本,行眾封建之論,或有成效!」
周青臣見到王綰看的目光,不由得輕笑,道:「左相莫不是忘了,在下出自呂學門下!」
「《呂覽·慎勢篇》我還是背的很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