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不代表鞠武心中就沒有絲毫的牽掛，甘心赴死。
在趙術看來，人都是有底線的，之所以沒有背叛，只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
將鞠武帶走，幕府之中再一次恢復了平靜，王翦苦笑：「老夫還想著將鞠武勸降，藉助其身份安分燕國民眾。」
「卻不料對方是一個燕國死忠，軟硬不吃。」
「哈哈，鞠武之所以強硬，只是他老了，自認為已經活夠了，想要以死保全名節。」
抿了一口茶水，趙術冷笑：「但是，我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不能為我大秦所用，那便是我大秦的敵人。」
「對於敵人，自當無所不用其極，讓其付出血的代價。」
「不過，鞠武不出頭，我們想要安分燕地民心，將要耗費巨大的時間。」
趙術明白王翦的意思，但是鞠武明顯不配合，他們就算是有心，也無能為力。
「上將軍，公子，文吏已經抵達薊城之外。」這一刻，得到消息的頓弱，連忙朝著兩人稟報。
聞言，王翦點了點頭，沉聲，道：「讓他們立即各就各位，接管薊城。」
「同時通過黑冰台傳信李牧將軍，薊城已經被破，剩下的就交給他了。」
「讓黑冰台警惕東胡以及匈奴，這個時候，燕王喜未必就不鋌而走險，匈奴與東胡也未必就安分。」
「諾。」
點頭答應一聲，頓弱轉身離去，他心裡清楚，北方的威脅，一直都在。
燕王喜微不足道，但是東胡與匈奴，卻是現在的大秦不想對上的。
中原尚未一統，大秦根本分不出兵力來應對北方異族。
畢竟，不管是楚國還是齊國都是大國，大秦想要滅國，就需要全力以赴，而不是兩面開戰。
作為策士，頓弱的眼光不差。
........
如今的薊城早已插上屬於大秦的旗幟，文吏出手，張榜安民，武將鎮壓一切宵小，正在有條不紊的恢復正常。
軍中將士正在得到妥善救治，陣亡將士的屍體，已經連夜運往咸陽。
有王翦等人坐鎮幕府，趙術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他終於是想起了一個，幾乎快要被他忘記的人。
大秦長公子扶蘇。
喝了一口茶水，趙術開口，道：「隱為，將長公子請過來。」
「諾。」
聽到趙術的話，隱為不由得莞爾一笑，趙術不清楚，但是他清楚，扶蘇的慘狀。
只是隱為無奈搖頭。
扶蘇有所改變，但變化不大，骨子裡的東西，有時候很難改變。
十數年言傳身教，儒家士子為扶蘇樹立的信仰，又豈是一朝一夕可以動搖的。
隱為走出去，將扶蘇找到，看著沒有人靠近：「長公子，公子找你！」
「好！」
扶蘇點頭，無悲無喜。
這些日子，他可謂是吃盡了苦頭，而這一切都來源於趙術。
但是，他對於趙術只有怨念，沒有恨意，扶蘇心裡清楚，沒有他的父王點頭，就算是趙術也不敢如此對待他。
對於咸陽宮中的那位王，他真的是又敬又怕。
「扶蘇見過將軍！」扶蘇走進營帳，朝著趙術行禮，道。
他是大秦的長公子，但是在這裡，他只是一個士卒，而趙術乃是大軍副將。
不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在他之上。
「坐！」
看著一臉倦容，早已不復從容的扶蘇，趙術不由得莞爾一笑：「你也參與了這一場戰爭，覺得如何？」
「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扶蘇臉色悲痛，他沒有想到趙術這麼狠，直接是將他扔進了死士營。
聞言，趙術笑著反問：「哈哈，你是大秦公子，王上最寄予厚望的公子，你的手中乾淨得了麼？」
「別做夢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你手始終乾淨，你也登不上那個位置！」
抬起頭，扶蘇死死的盯著趙術，眼中滿是疑惑，一字一頓，道：「那麼多人，因為你而死，你難道就不愧疚麼？」
「哈哈，他們不是因為我而死，而是因為你而死，因為你嬴姓王族一脈而死。」
趙術神色冷漠：「這些年，大秦之所以走到今日，老秦人為大秦拋頭顱灑熱血。」
「這中原大地，寸寸土地上，都流淌著我老秦人的鮮血，你的心軟只是對於燕人麼？」
「那那些死在戰場上，為了大秦死戰的老秦將士算什麼？」
「扶蘇，你是大秦的公子，當今秦王的長公子，身體裡流淌著老秦人的血脈。」
這一刻，趙術深深地看了一眼扶蘇，道：「我希望你始終記住這一點，這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給你說這些事兒。」
「回去吧！」
「諾。」
點頭答應一聲，扶蘇走出了營帳，他心裡雖然有很多的疑惑，但是他清楚，趙術不可能給他解惑的。
他能夠察覺到，就在那一瞬間，趙術生氣了。
哪怕是面對秦王政都敢死頂的扶蘇，在那一瞬間沉默了，他心中有些害怕。
目送扶蘇離開，趙術有些無奈的搖頭，面對這樣的扶蘇，他頭疼無比。
有些事兒，說了根本就是白說，但是秦王政的交代，他又不能置之不理。
「繼續盯著他，不要讓他出事兒！」
「諾。」
一直以來，都是隱宮暗脈在暗中照顧扶蘇，以扶蘇的能力，在死士營之中，若是沒有暗脈在，早已經涼了。
正因為如此暗脈在，趙術才一直沒有關注扶蘇。
只是今日一見，他就清楚，扶蘇雖然經歷了戰場，但改變幾乎沒有。依舊是那麼的小仁小義。
這樣的格局，當一個臣子就足夠了，根本當不得王。
更何況還是承接秦王政，這樣的承上啟下的王。
沒有能力鎮壓六國遺族，沒有能力壓制驕兵悍將，就算是扶蘇繼位，大秦也會瞬間崩塌。
其實趙術也在腦海中推演過扶蘇繼位的大秦，但是結果與胡亥繼位差不多。
也只是比胡亥繼位多持續了數年而已，最後大秦依舊是崩塌。
「王上，臣已經盡力了！」望著咸陽的方向，趙術忍不住長嘆。
他以為殺戮，以為戰爭最容易改變一個人，結果依舊沒有大用，反倒是扶蘇變得更為悲天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