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淳于越不清楚,所以他只押注當下。

  扶蘇離開了。

  趙術盯著不斷地沸騰的茶水,眼中流露出一抹激動,也有一抹無奈,甚至於眼底深處,還有一抹擔憂。

  他激動是他將來有機會,改變這個帝國的未來,他無奈是扶蘇不是秦王政,兩者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眼底深處的擔憂,則是他對於自己的擔憂,畢竟巍巍大秦,未來的走向,他沒有信心去承載。

  他想歸想,但是當一座江山壓在肩頭,是否能夠承擔,這是趙術無法想像,也無法提前預知的。

  就算是秦王政當初,也無法承載,只是後來,經歷了風風雨雨,讓他變得無比強大。

  沒有人天生為王,沒有人天生就可以駕馭一個帝國。

  趙術不認為真的比扶蘇更聰明,他只是習慣性的趨利避害而已。

  而且,他站在五千載歲月之上,自然可以高瞻遠矚,但是他的實操太差。

  他帶兵打仗的本事,並非上天鑄就,而是經過了一場又一場的推演,一場又一場的戰爭而成長起來的。

  趙術自始至終都明白一點兒,那便是他擅長的,僅僅只是機械製造,而不是玩政治。

  他只是,以歷史為準,以上下五千年的見識,方才讓他在大秦朝堂之上立足。

  但是,他這種情況,本身就是舉世獨一。

  無法複製。

  以扶蘇的情況,走到今日,其實也不算是不錯了。

  只是,扶蘇走偏了,亦或者走錯了路。

  帝王啊!

  那有什麼道!

  對於帝王而言,江山社稷便是他的道,天下萬民便是他的路,大秦銳士便是他的拳。

  趙術心裡清楚,扶蘇心中的儒道,救不了大秦。

  也不適合大秦。

  若扶蘇不是大秦長公子,以扶蘇的向道,求道之心,必然會在儒道之上,大有作為。

  縱然不能封聖於人世間,也發稱子於大秦,但,混成一尊大賢,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畢竟扶蘇的背後,站著秦王政,有秦王政站台,造勢,扶蘇縱然是於人間封子也可以。

  .......

  「王上,長公子去了公子術的府上,兩人相談一個時辰,長公子告辭!」

  趙高朝著秦王政語氣恭敬:「長公子離開之時,臉色凝重,帶有思索之狀。」

  放下手中的竹簡,秦王政沉吟了半響,道:「能知道他們之間談了什麼麼?」

  「稟王上,無法得知。」

  趙高苦澀一笑:「公子術的府上,沒有我們的人,也沒有黑冰台的人。」

  「雖然有鐵鷹銳士的人,但,但凡是談事,鐵鷹銳士的人無法靠近,自然無法得知。」

  「而且公子府上,有隱宮的人,一旦出手,就會被公子得知。」

  「嗯!」

  微微頷首,秦王政沉吟了許久,朝著趙高,道:「不用管他們了,你親自走一趟,將上將軍請過來。」

  「諾。」

  點頭答應一聲,趙高轉身離去。秦王政眼中露出一抹笑意,不論結果如何,扶蘇親近趙術的舉動,都在告訴他,扶蘇在變化。

  這對於秦王政而言,便是最好的消息。

  畢竟扶蘇的這一改變,意味著他願意去嘗試,多種可能性,正因為如此,他對於扶蘇的未來,多了一些期待。

  一念至此,秦王政不由得多了些期待。

  .......

  回到府上,扶蘇坐在書房中沉默。曾經極為珍視的儒家典籍就擺在案頭,這一刻,卻不想翻看一眼。

  坐在書房之中發呆,心頭之上,趙術之言猶如驚雷一般流淌而過,讓他此刻有些茫然。

  他的道。

  天下之道。

  大秦之道。

  秦王政之道。

  各種念頭在心中升起,讓扶蘇更為迷茫,這一刻,舉目四望,他竟然找不到一個為他解惑之人。

  「公子,你怎麼了?」淳于越走近,看著一臉茫然無助的扶蘇,詫異,道。

  聞言,扶蘇看向淳于越,仿佛溺水時見到了救命稻草,雙眸爆發出璀璨光亮。

  「老師,儒家能救大秦麼?」

  這一刻,扶蘇的眼神讓淳于越心頭一軟,他很想告訴扶蘇真正的答案,但是一想到儒家部署這麼久的大局,不由得迎著心腸點頭。

  「當然,儒家除了孔聖與七十二大賢,天下諸子百家,縱然是在大秦大行其道的法家,有如此崢嶸麼?」

  淳于越盯著扶蘇,語重心長,道:「扶蘇,記住,只有儒家才能救大秦,法家不可持久。」

  「你入我門下,便是儒家門人,未來的大秦,自然會光芒萬丈!」

  「你我師徒多年,不都是為了這個目標在奮鬥麼?」

  「而且,王上為此在文信學宮的基礎上,建立了博士宮,而博士宮之中,以我儒家大儒最多。」

  「難道這還不能證明,唯有我儒家才能救大秦麼?」

  此時,淳于越侃侃而談,為扶蘇建立了一個虛假的真相。

  從扶蘇的愣怔以及扶蘇的詢問,淳于越就清楚,扶蘇的身邊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能夠影響到扶蘇的人。

  這讓淳于越立馬意識到了危機,他心裡清楚,一旦扶蘇放棄儒道,他們之前的部署都將煙消雲散。

  儒家在這一世興盛的可能很小。

  雖然,淳于越也清楚,曲阜以及那些人,心中另有謀劃,但,那些謀劃都太過於久遠。

  他是看不到了。

  而且,他不認為那些謀劃,會成功,大秦如此強大,又豈會短時間之內,分崩離析。

  難道要等八百載歲月不成?

  淳于越不清楚,八百載之後,儒家還是否存在,所以他只押注當下。

  在淳于越看來,儒家謀劃太大,可以說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會遭受到瘋狂的清算。

  面對秦王政這樣強勢霸道的君王,淳于越不認為儒家可以安然無恙。

  他只能寄希望於扶蘇。

  一直以來,扶蘇的成長,都按照他的規劃再走,但,今日他看到了逆反的苗頭。

  有人以黃鐘大呂一般的真言,讓扶蘇對於一直以來堅信的儒道,產生了質疑。

  這便是不好的開端。

  他心裡清楚,一旦扶蘇不信任儒道,再想要將扶蘇拉回來,基本上沒可能。

  一念至此,淳于越在心中暗罵自己傻逼,居然會有那麼一剎那的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