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明白了趙昊的想法,也就沒什麼好商量的了。
除了一些細節需要跟底下的人溝通,大部分處置方案,都是聽從趙昊的安排。
而趙昊也習慣這樣的方式,就沒有強求眾人一定要提出自己的意見。
畢竟處理亂臣賊子,沒有人比他更有想法。
大概經過了半個時辰的討論,趙昊終於確定了最後的方案。
卻聽他道:「蕭何,擬詔,妖人唐舉之,挑唆諸君侯內亂,妄圖顛覆國家,十惡不赦,人人得而誅之,著舉國通緝唐舉之同黨,死活不論!凡藏匿唐舉之同黨,知情不報者,以叛逆罪論處,若有人得唐舉之同黨首級,不論貴賤,清白與否,皆爵升三級,賞萬金。」
不論貴賤清白?
屋內眾人微微一愣,心下頓時明白過來,太子此舉是要掃清唐舉之潛在的後手。
畢竟唐舉之在大秦躲了二十多年,不可能一點後手都沒有。
儘管這些後手在唐舉之死後已經無足輕重了,但能引誘一些唐舉之同黨背叛他,也是好事。
「至於高陵君」
趙昊頓了頓,繼續說道:「利令智昏,被妖人蠱惑,妄動兵戈,使國家陷入動盪,罪亦不可赦,削去君侯爵位,貶為庶民念在其被妖人蠱惑,且暫留宗譜,著宗正府圈禁二十載,以儆效尤!」
果然如此麼。
太子果然還是不忍心對兄弟下死手啊!
這是在為陛下考慮嗎?那胡亥呢?難不成也繞過他?
想到這裡,蕭何停下手中的筆,抬頭將目光落在趙昊身上。
只見趙昊沉吟了一番之後,再次開口:「奸佞趙高,罔顧聖恩,謀朝篡位,罪大惡極,著廷尉府審訊後,在渭河岸處以具五刑。」
「但是。」
說著,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念在其伺候皇帝數十載的情份上,免除其腰斬之刑,設『人彘』壇,與李斯一起,供天下人參觀。」
聽聞此言,屋內眾人互相對視,會心一笑,心說太子果然與眾不同。
這是要讓趙高、李斯遺臭萬年啊!
「那太子殿下,少皇子胡亥呢?」
蕭何等了半天不見下文,經不住追問趙昊道。
趙昊聞言,沉思了片刻。
說實話,他對胡亥並沒有多深的兄弟感情,包括公子將閭,也同樣只是因為曾經一起玩過一段時間,才看在嬴政的面子上,饒了他一命。
至於胡亥
儘管他並沒有如公子高說的那樣,對帝國造成了多大的損害,但在歷史上,他確實該死。
可如果趙昊帶著歷史上的情緒,去處置胡亥,對胡亥來說,也確實不太公平。
畢竟胡亥的所作所為,基本都與趙高有關,是趙高主導的謀朝篡位。
當然,也不能說胡亥一點錯都沒有。
問題在於,胡亥犯下的那些錯,是否應該對他處以死刑。
說實話,以趙昊如今的權勢與地位,想讓胡亥死,其實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只不過,嬴政的兒子就那麼多,若自己對兄弟大開殺戒,那跟歷史上的胡亥,又有什麼區別?
可是,若不殺胡亥,該如何讓整件事服眾?
若以曾經『秦王昊』的角度來說,似胡亥這種人,還是儘早除掉為妙,畢竟胡亥是真的想要殺掉自己這些兄弟姐妹,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
但如今,趙昊卻是監國太子的身份,若無意外的話,未來肯定是要繼承皇位的,那麼,以勝利者的角度來說,去屠戮並沒造成多大危害的兄弟,真的可以大快人心嗎?
更要緊的是,如果趙昊下令處死胡亥,自己那位父皇真的一點結締都沒有嗎?
想到這裡,趙昊皺眉說道;「對胡亥的處置,暫且擱置,無涯師兄,你親自去一趟天牢,就說我要見胡亥!」
「諾!」
無涯拱手應諾,很快便出了房門。
接下來的處置方案,主要是面對朝廷大臣的。
對於這些吃裡扒外的朝廷大臣,趙昊倒是沒有一點心軟,全部夷三族。
只有馮劫,蒙毅等幾位帝國老臣,趙昊給了他們一個體面的死法,允許他們自縊。
正如嬴政說的那般,不管他們有什麼理由,做錯了事,就要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
「請吧.」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在蕭何等人相繼離開後,無涯才打開房門,神色冷淡地朝胡亥抬手示意。
瞥了眼房間門內的情況,胡亥也沒有多說什麼,邁過房間的門坎,走進了房間。
在房間內,他很快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副畫前,背負著雙手,仔細端詳。
「十三兄」
胡亥看到趙昊的瞬間,眼中不由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若不是因為趙昊突然嶄露頭角,他恐怕至今還是人人誇讚的始皇寵子,若不是趙昊與嬴政設計的這處好戲,他恐怕已經是大秦的二世皇帝了。
可以說,他的一切都是被趙昊毀的。
「.過了五年,為兄也沒比少皇子高多少呢。」
就在胡亥暗自打量眼前這個兄長的時候,趙昊笑吟吟地轉過身,朝他淡淡道:「不過,人就是這樣,四五年的光景,就足以讓人大變樣,你說是麼,我愚蠢的弟弟?」
「.」
看著眼前英姿勃發,氣勢不凡的太子趙昊,胡亥的目光不禁有些恍惚。
他還記得五年前的那場博士宮論政,這位皇兄明明比自己大了五六歲,竟長得跟自己差不多高,當時他還以為自己父皇給自己生了個弟弟。
後來才從其他皇兄那裡得知,這是自己的十三兄。
不過,即使知道對方是自己兄長,自己也沒將他放在眼裡,直到他論戰諸位大臣,讓父皇都刮目相看,才終於正視了這位兄長,並主動向他攀談,要學習他。
而後幾年,這位兄長如太陽一般耀眼,讓自己根本無法直視,直到如今這位兄長成為大秦的監國太子。
這事,既在胡亥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眸光煽動了幾下,胡亥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不卑不亢地道;「太子召見罪臣,不知所為何事?若太子只是為了羞辱罪臣,嘲諷罪臣,罪臣就此告退,等候你的酷刑。」
聽到這話,趙昊忽地笑了:「這可不像你的性格,說吧,誰給你出的主意,要以退為進來博取為兄的同情?」
「這」
胡亥沒想到趙昊會當面拆穿自己,不禁臉頰一紅,更著脖子道:「不管誰給我出的主意,反正我們都知道,你是不會放過我們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呵呵.」
趙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你也不用拿話來試探我,既然你能來見我,就應該猜得到,我或許會饒你一命.倘若你一心求死,又何必來見我?」
說罷,抬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淡淡道:「坐下再說吧。」
「這」
胡亥聽到趙昊的話,眼中閃過幾絲異樣。
趙昊說得沒錯,即使他在趙高、李斯面前,表現得愚昧不堪,但並不代表他是真的蠢。
如果他是真的蠢,也不可能被嬴政當作激勵扶蘇的競爭對手。
所以,在得知趙昊想要見自己的時候,內心就已經猜到了趙昊不會輕易殺他,如若不然,趙昊何必單獨召見他,難道真是為了羞辱他?這可不是一個上位者能做出來的事。
因此,他方才更著脖子的話,是故意試探趙昊的。
只可惜,最終還是被趙昊看出來了。
在思忖了一陣之後,胡亥便遵從趙昊的安排,坐在了一張椅子上,但此時依舊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處境,讓他不知該怎麼繼續開口,索性閉嘴瞪著趙昊說話。
而趙昊也沒有拿捏什麼,開門見山地道:「胡亥,為兄也不瞞你,若為兄不當這個太子,你恐怕下場不會好過,最起碼,死是肯定會死的。只可惜,為兄如今成了太子,為了我大秦的利益考慮,為兄暫時想留你一命。」
聽到趙昊這麼直白的話,縱使胡亥盡力裝作平靜地樣子,也有種想笑的衝動。
他當然明白趙昊這話的意思。
如今的秦國,雖然已經解決了外患,但秦國的最終目標,從來就不是現在擁有的這些疆域,而是海外遼闊的九洲之地。
如果趙昊不是太子,他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親自開啟征伐九洲的旅程。
但遺憾的是,這位百戰百勝的原秦王昊,如今已經成為了監國太子,理所當然的,他日若開啟征伐九洲的旅程,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不管不顧的隨意領兵出征了。
在這時候,就要他的兄弟,代替他去九洲之地,將大秦的旗幟,布滿整個世界。
「想不到,我竟因為這樣的原因,撿了一條命」
胡亥有些自嘲地苦笑道。
「不,你誤會了。」
趙昊搖頭道:「我留著你的性命,並非是想讓你為我做事,而是想利用你昏君的天賦,禍害別人」
「呃」
胡亥嘴角一抽,不禁滿臉古怪地看著趙昊。
卻聽趙昊笑道:「想必你也應該知道一些秘密,為兄對歷史了如指掌,在歷史上,有個為兄十分厭惡的國家,害苦了我華夏大地,為兄希望你去禍害他們,給他們帶去無盡的痛苦.」
「這」
胡亥此刻被趙昊說得無言以對。
原來在十三兄眼裡,我只有這點用處。
不過也好,能幫十三兄完成心中夙願,自己這條命算是值了。
想到這,胡亥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朝趙昊躬身一禮:「臣弟絕不辜負太子期望!」
「哼!」
趙昊冷哼一聲,淡淡說道:「先別著急表忠心,趙高那邊,你還得給為兄一個交代。」
胡亥聞言,心中頓時瞭然,帶著幾分笑意道:「太子是要臣弟親自處置趙高嗎?放心,臣弟絕不會讓太子失望,在牢中的時候,臣弟就想好了上百種弄死他的辦法。」
「呃」
趙昊嘴角一抽,不禁滿臉古怪地道:「他不是你最為倚重的老師嗎?你怎麼會如此對他?」
「狗屁的老師!他就是想利用我,達成自己的野心!若不是太子力挽狂瀾,我日後必定慘死在他手中!」胡亥滿臉憤慨地說道。
趙昊有些詫異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瞞太子,在來見你之前,六兄就給我分析了自己和他的處境,我們都認為自己必死無疑,於是都躺在牢中等死。結果我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做了一個極為真實的夢。」
「什麼夢?」
「就是夢見自己當了秦二世,被趙高各種糊弄,最終殺掉了你們這些兄弟姐妹,然後導致國破家亡,被閻樂弄死在了宮中.」
「這」
趙昊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胡亥會做這樣真實的夢。
卻聽胡亥又嘆息著道:「其實,我也有我的難處。在失去父皇的寵愛後,我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趙高。我也知道自己做的那些錯事,不足以讓太子和父皇饒恕我,所以,不管太子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比如殘殺趙高」
「你想多了。」趙昊淡然道;「我已經讓蕭何擬詔處置趙高了,明日便會行刑。」
「那太子需要臣弟怎麼給你交代?」
「我問你,章邯之事,是否與你有關?」
「也不能說沒有,但絕對不是我主張滅章邯全族的!」胡亥如實說道。
趙昊聞言,換了一個坐姿,手肘撐在案几上,目視著胡亥,又道:「那賜死長兄之事,是否與你有關?」
「.」
聽到這話,胡亥心頭微微一沉。
就在他臉上堆起幾分褶皺,思考者要不要如實回答趙昊的時候,就見趙昊漸漸眯起了眼睛,不咸不淡地道:「想清楚再回答,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
猶豫了片刻,胡亥平息臉上的褶皺,緩緩來到無涯身邊,拱手道:「無涯統領,能否借你的劍一用?」
「嗯?」
無涯微微一愣,隨即將目光落在趙昊身上。
只見趙昊含笑點頭,便『嗆』的一聲拔出配劍,遞給胡亥。
胡亥接過無涯的佩劍,輕聲感慨了一句『好劍』,然後二話不說的就提起佩劍,一劍砍下自己的手臂,臉色蒼白地道:「害兄弟者,死不足惜,若非太子有用,胡亥今日便自戮在這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