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第248章

  長安鄉,一處偏僻的農田裡,一滄桑老人佝僂著身子,步子慢慢地移動,手中揮動著鐵具。

  地里就他一個人,看上去很是淒涼,可他依舊獨自揮動著鐵具,侍弄著每一顆作物,除掉田間每一處雜草。

  他的眉頭時而施展,時而皺起,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手中卻不曾想停下的意思。

  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背,卻渾然不知,只有那蒼老的身軀愈發蒼老。

  這刻,不遠處探出兩個人頭,髮簪穿過髮際,略顯鬼鬼祟祟。

  「越老,我們來看你了。」耿博士看到了那道身影,輕輕地呼叫,可老人似乎沒有聽到,依舊揮動著鐵具,一副行將就木的軀體似要被空氣融化。

  如果仔細看,也能看到他的嘴巴在囁嚅著,似在說些什麼,可惜聲音太小,無人能聽到。

  「越老,越老.」懷博士也呼叫了起來,聲音大了幾分,可,老人並沒有回頭。

  兩人急了,乾脆不再掩飾,匆匆踏著闊步,趔趄地步於坎坷泥濘的田間,來到老人跟前。

  「耿,拜見越老。」

  「懷,拜見越老。」

  兩人雙雙拱手,神情恭敬。

  淳于越,可以說是秦末儒家泰山北斗,在儒士中地位之高,無幾人比擬,耿和懷雖同為博士,卻也得稱一聲『越老』。

  淳于越終於抬起頭,略顯無力地望了望兩人,問:「爾等打擾到老朽了。」

  沒有過多謙遜的話語,只有淡淡的埋怨。

  「在下魯莽了,但不得不來打擾越老您。」耿博士低頭作揖。

  「說吧!什麼事?」老人的語氣依舊很淡,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耿博士也不生氣,挨近幾分,也不客套地開口說:「近日朝堂出現一種汽轉球的玩物,此物可煮水,滾開後發出冒氣推動上面的球體轉動,陛下要我等悟得其中之妙。」

  懷博士連忙接過耿博士的話再說:「此中太過深奧,我等恐怕無法悟得,只得請越老出山,一挫墨家囂張。」

  「墨家?」淳于越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沉吟。

  「正是.」於是,懷博士便將朝堂上發生的事兒說了出來,著重提到李肇之話:「李肇小兒說靜坐是無法悟得汽轉球之妙,只有動手才是正理。」

  「我等尊崇孔聖人之理,據理力爭,維我儒學之正。」

  淳于越扭過頭,深深地望了兩人一眼,並沒有直接對上他的話題,而是問:「爾等既然知道靜坐可悟得其妙,為何來找我?」

  「這」兩人無言以對。

  淳于越搖頭,語氣有些落寞,「爾等膽怯了吧!或是根本沒有信心。」

  「不,我等才疏學淺,不如越老十一,天下間恐怕只有越老才能悟得其妙,還請越老出山。」

  兩人同時拱手,低著頭,懇求之意非常濃。

  老人還是搖頭,卻別過臉去,又開始揮動著手中的鐵具,身軀依舊佝僂,風燭殘年之態盡顯,良久,他還是沒有接上二人的話題,而是說:「爾等可懂得插秧、鋤禾、割稻?」

  兩人聽之,一時滯住了,越老這話,有點不對勁。

  儒士,專注學問,只應在案牘和朝廷之上,何以會涉足粗鄙低賤的田間之事,那是儒士之恥。

  可面對的是儒道泰山北斗,他們卻不敢這樣說,只得搖頭。

  「插秧,需分之,鋤禾,當細勤,割稻,自有樂。」

  老人似乎自言自語,又似乎告誡他們。

  聽得兩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覷。

  「我幫不了你們,不過儒道不可辱於人,爾等去請靈動儒老吧!」

  靈動儒老,一位隱匿之士,聽聞儒學之道世間罕見,學問已登峰造極,不過此人不好名氣,出淤泥而不染,極少在世間行走,聽聞隱居於深山之中。

  不過世間還是有好友的,淳于越就是其中一個。

  老人都如此說了,兩人無奈,自感他們尊崇的泰山北斗變了,變得極其陌生,問了靈動儒老隱居之地,只得退走,自尋而去。

  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

  這句詩說得好,極能描述此地的景致,在汩汩的流水聲中,迎著古道,馬蹄聲踏過,兩人停在一處茅廬前,這便是淳于越所說的靈動儒老隱居之地。

  從古道的荒涼來看,可見極少有人踏足。

  卻見學童在提水,望了兩人一眼,自個走進裡屋,一會兒後,裡屋傳來蒼老的聲音,「門外來者何人?」

  兩人不敢怠慢,連忙下馬,以示尊重,自降身份拱手回應:「儒生末學乃朝廷博士耿和懷,特來拜見儒老。」

  於是,兩人便說明來意。

  十幾個呼吸,茅屋中一陣沉默,卻能聽到細細索索踱步的聲音。

  下一刻,更有細細的呢喃傳出:「汽轉球,冒氣所動,靜坐,動手?」

  「荒謬,球動,乃自然之理,自當感之,動手只是粗鄙之人所為。」

  咯吱,門開了,走出一位同樣年邁的老人,此老人卻比淳于越精神多了。

  「淳于越那老頭可有所感?」

  兩人志趣不投,一人熱衷功名,一人回歸田園,但兩人卻是知心好友,相互之間惺惺相惜。

  懷博士看到如此仙風道骨之人,愈發恭敬,連忙說:「越老並未說出汽轉球之妙,可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哦!何話?且說來。」

  老人來了興趣。

  「插秧,需分之,鋤禾,當細勤,割稻,自有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