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丟掉幻想,準備戰鬥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陳慶睡得正熟。

  隱約聽到有人在門外說話,接著是身邊窸窸窣窣的起床穿衣聲。

  過了半刻鐘左右,房門突然咚地一聲被人踢開。

  「陳慶,你跟我過來!」

  「夫人,大清早你發的哪門子瘋?」

  「跟我走!」

  「等等,我還沒穿衣服呢。你到底要去哪兒?讓我披件袍子也行啊!」

  嬴詩曼臉色鐵青,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硬生生拖著他從小門去了宜春宮。

  幽幽的啜泣聲從寢宮中傳來。

  鄭妃在哭,太子妃也在哭,襁褓中的皇孫同樣哭鬧個不停。

  「母妃,我把陳慶帶來了。」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絕無怨言。」

  嬴詩曼氣急敗壞地把陳慶往前一推。

  「賢婿,你為何要如此呀!」

  鄭妃啼哭哀嚎,悲切哀婉。

  王菱華淚流滿面,眼神中充滿怨怪之色。

  陳慶眼神一凝,發現扶蘇趴臥在床榻上,空氣中充斥著熬煮草藥的味道。

  嬴詩曼哽咽著說:「我還當你真的改好了,不會再讓我擔心了。」

  「誰知一轉眼,你又惹下天大的禍事。」

  「皇兄因為你被父皇杖責,險些丟了性命。」

  「聽說昨夜在宮中的時候已經人事不省,幸虧御醫救治及時,否則……」

  陳慶震驚錯愕地問:「是因為我調動神槍營的事?」

  「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嬴詩曼抹著眼淚嚷道。

  「殿下。」

  「殿下!」

  陳慶快步上前,一時間手足無措。

  扶蘇昏昏沉沉地醒來,眼神迷茫片刻才重重地嘆息:「本宮都說了,與先生無關。」

  「無故怨怪他作甚?」

  陳慶蹲在床榻邊,輕聲問:「你怎麼樣了?」

  扶蘇艱難地扭過頭,勉強笑了笑:「無礙的,不過挨了几杖而已。皮外傷,養幾天就好。」

  王菱華抽噎著說:「你昨晚差點醒不過來了。」

  扶蘇板起臉:「不得妄言,區區皮肉之傷,怎會那般嚴重。」

  陳慶急切地問:「陛下為何要下如此重手?」

  扶蘇猶豫了下:「虎符乃社稷重器,不可假手於人。況且丘林部使團死傷慘重,總要有人來擔當。」

  「先生勿需掛懷,過幾日本宮傷好了找你喝酒。」

  陳慶微微搖頭。

  「就因為這樣?」

  扶蘇的虎符他以前借過!

  程、卓兩家風光無限的時候,為了威嚇對方,輔助他們去捕捉山中的夷人,陳慶借了虎符調動八百北軍出馬。

  當時一點事都沒有!

  可這回始皇帝的態度大相逕庭,將扶蘇嚴懲!

  為什麼?

  因為今時不同往日?

  因為火槍的威力難以抵擋,與尋常軍伍不同?

  陳慶心裡翻江倒海,苦苦思索其中緣由。

  嬴詩曼怒氣沖沖:「這樣還不夠嗎?」

  「你借什麼不好,宜春宮中的寶物隨你取用。」

  「可你偏偏去借皇兄的虎符!」

  扶蘇呵斥道:「夠了,不關先生的事。」

  「丘林部已有統合草原之勢,先生以火槍兵震懾,乃是為了朝廷大局。」

  嬴詩曼怒道:「什麼大局非得禍累到你身上?」

  扶蘇無奈地瞥了她一眼:「你們吵吵鬧鬧,還讓不讓本宮養傷了?」

  鄭妃用眼神示意,嬴詩曼這才住了口。

  「先生,您先回去吧。」

  「公事為重,記得提防丘林部與東胡再次發生衝突。」

  陳慶環視一圈,黯然地點頭:「微臣告退。」

  ——

  街道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

  夏糧新收,黔首百姓手中有了余錢,攜帶妻女老小穿街過巷,一家一家地比較攤位上的貨品,臉上洋溢著快活的笑容。

  唯有陳慶一個人眉頭緊皺,漫無目的地隨著人流走動。

  始皇帝大動干戈,杖責太子,致使其臥病在床,月余不能下地。

  最靠譜也是最合理的解釋只有一條——神槍營在他心中的地位恐怕比想像中更重要。

  武將害怕自身被取代,所以抵制火器的出現。

  文官出於逢陳必反的立場,大肆潑冷水無視火器帶來的巨大改變。

  但始皇帝深知它的厲害。

  所以神槍營要牢牢握在皇家手裡,不能讓外人沾半點邊。

  陳慶仔細思量後,覺得最受防備的應該就是他自己。

  說難聽點,一旦哪天江山有變,神槍營會成為鎮壓平叛的最強利器。

  而他,可能被數百上千把火槍一起瞄準。

  只要一聲令下,瞬間就會被打成馬蜂窩,結束他罪惡的一生。

  「噗嗤。」

  想著想著,陳慶禁不住發笑。

  苦澀、自嘲、無奈,百味雜陳。

  所有的改變都是我帶來的,但大秦江山屬於嬴姓趙氏!

  我將死於自己親手打造的槍口之下!

  陳慶目光閃爍不定,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

  幼子承詔,謹慎敬戒……」

  郎朗的讀書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陳慶一轉頭,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學堂附近,而且是由他發起興辦的皇家內務府小學。

  春困秋乏夏打盹。

  門房裡的守衛伏在案上,呼嚕打得震天響。

  得益於此時對知識、師長的尊重,即使是再市儈的小販也不會在學堂附近叫賣,生怕打擾到這些未來的國朝棟樑,更不會有什麼糊塗蛋跑到學堂來惹是生非。

  陳慶不動聲色,邁著輕快的步伐從大門縫隙中閃身進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就當是來找小姨母敘敘舊吧。

  轉了半圈之後,羋瀅清麗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黑板上寫著兩個端端正正的大字:立志。

  羋瀅笑容親和,目光充滿鼓勵地看著她點到名的小胖墩。

  「我長大了想當御史大夫。」

  「哦,為什麼呢?」

  「因為我祖父是朝中的御史大夫,我爹也是御史大夫。」

  「所以我也要當御史大夫,繼承我們家的家業。」

  小胖墩自豪地說道。

  羋瀅頷首道:「有志氣,大家一起鼓掌……」

  一聲嗤笑,透著不加掩飾的嘲諷和惡意。

  羋瀅頓時循聲望去,驚呼道:「陳慶,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學堂里在教些什麼,大秦的學子表現如何。」

  陳慶直接推門進了屋,二十多顆小腦袋好奇地轉了過來。

  「各位學子,你們也都如他一般?」

  「難道就沒有人想想,要把我們的大秦建設成什麼樣子?」

  「難道就沒人想想,你們想要的未來到底是怎樣的?」

  孩童們面色疑惑,不知他到底是誰,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陳慶,你先出去。」

  羋瀅臉色不悅,匆匆跑過來將他推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