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劍聖蓋聶

  內務府曝出的弊案數額巨大,罪證確鑿,始皇帝也在朝堂上揚言絕不會放過陳慶。«-(¯`v´¯)-« 6➈Ⓢħᵘ𝕩.Ⓒᵒ𝕞 »-(¯`v´¯)-»

  然而一連數天,大秦君臣對此都諱莫如深,仿佛已經揭過不提了一般。

  嬴政在等。

  他私下派趙崇調查一番,方才得知女兒如今積累了不菲的身家,遠超他的想像。

  以最樂觀的方式來計算,或許光靠售賣玻璃、香皂,就足以把他念茲在茲的新宮給修建起來!

  這下還愁什麼?

  就等他的女兒女婿知錯能改,前來孝敬他這位父皇了。

  滿朝文武不發聲,是因為陸雍緊急遞交了辭呈,攜全族搬回了故籍。

  陸家走得十分匆忙,連許多笨重的家私都捨棄在府中,引得附近的街坊爭相搶奪。

  說是告老還鄉,反而像是舉家逃難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陸雍怕了。

  陳慶不死,後患無窮。

  他今日不走,恐怕來日闔家大難臨頭,想逃都沒機會!

  一場春雨洗禮著大地。

  廟中的神像怒目猙獰,威嚴肅穆地盯著台下的不速之客。

  陳慶把魚竿和竹簍放在屋檐下,伸手接著清涼的雨水。

  「雨打芭蕉閒聽雨,道是有愁又無愁。」

  「家人們,破產跑路了。」

  「老婆和大舅哥在想辦法幫我還債。」

  「我這心裡苦啊!」

  陳慶自嘲地笑了笑。

  怕我觸了陛下的霉頭,讓我暫避鋒芒。

  待事態有了轉機再拋頭露面。

  你們呀!

  「真正的強者從不抱怨環境,窩已經打好了,等會兒雨停就上大貨。」

  陳慶來回踱著步子,瞥見河邊有一群鴨鵝在樹下嘎嘎叫著避雨,回身翻找了些木柴生火。

  「釣不到魚還釣不到鵝嗎?」

  「今天鐵鍋燉大鵝!」

  「芷茵買酒怎麼還沒回來?」

  炊煙裊裊升起。

  陳慶鼓著腮幫子吹氣的時候,不經意間一抬頭,發現屋檐下竟然無聲無息多了一個人。

  對方站姿筆挺如松,貼牆抱著膀子低頭假寐。

  懷中還抱著一把劍!

  霎時間,他的神經繃緊,伸手摸向後腰的時候才發現,因為嫌火槍礙事把它放在了馬車上。

  「兄台,外面風大雨大,不如進屋來烤烤火。」

  陳慶大聲衝著外面喊道。

  外面肯定有侍衛留守,聽到裡面的動靜肯定會衝進來。

  「多謝美意。」

  「在下避避雨就走,不勞煩閣下了。」

  抱劍之人言辭冷漠,微微頷首,連頭都沒轉回來。

  「哦。」

  「等會兒我夫人買回酒水,兄台一起喝杯暖暖身。」

  陳慶略微放下了心。

  朝廷對遊俠兒一向嚴厲打擊,但是卻屢禁不絕。

  這不知是哪裡來的高手,看樣子是無意間路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陳慶坐在火堆旁,翹首朝著雨幕中張望,等待王芷茵歸來。

  「兄台,肚子餓了沒有?」

  「要不要給你烤一條魚。」

  「多謝。」

  劍客惜字如金地回答。

  陳慶搖了搖頭。

  什麼毛病啊!

  不擺譜會死是吧?

  「兄台來京畿尋親訪友嗎?」

  「可有落腳之處?」

  陳慶不由動起了愛才之心。

  宋墨自從當了爹,完全像變了個人。

  每天只要有了空就守在妻兒身旁,一家人其樂融融。

  武不練了,水性也丟下了,光復墨家也不管了。

  門外的劍客像是個有本事的,如果能收歸己用倒是一樁好事。

  「在下來找人比武。」

  似乎是嫌陳慶話多,劍客轉了個身,留給他一道孤傲的背影。

  「哈。」

  「有趣。」

  陳慶一邊撥弄火堆一邊暗自思忖:瞧你腰背寬闊,孔武有力,不去挖煤實在可惜了。

  兩條巴掌大的鯽魚穿好架在熊熊篝火上,他摘下斗笠輕輕扇了扇火。

  柴草受了潮,冒出滾滾濃煙。

  沒一會兒,劍客不動聲色地站遠了些,隱隱傳來低低的咳嗽聲。

  陳慶更覺得好笑。

  裝不下去大可不必硬裝,你不累嗎?

  「快快快!」

  「小心被雨水打濕了。」

  「幸好這裡有一間野廟遮風擋雨。」

  外面傳來陣陣嘈雜的喧嚷聲。

  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貴女在僕從的前呼後擁下,急匆匆湧入廟門。

  陳慶已經意識到事態不對勁。

  守衛絕不可能輕易放人進來的。

  除非……

  等他朝劍客立身之地看去的時候,屋檐下空空蕩蕩,對方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為保險起見,陳慶立刻戴上斗笠,警惕地盯著門外之人的一舉一動。

  「廟裡有人生火。」

  「這場雨來得突然,想來也是在此避雨的。」

  「還有漁具呢,想來是河邊的釣客。」

  公子貴女瞧著像是踏青歸來,身邊跟著的護衛健仆就有二十餘名,對陌生人在場並無多少在意。

  「可惜雨來得不是時候,攪了咱們的雅興。」

  「我的錦帕丟了,會不會落在山上啦?」

  「先找找。」

  陳慶側目斜視,竟然發現了兩個熟人。

  馮劫家的一雙兒女——馮彥、馮婕。

  剩下的多半也是公卿名流之後。

  春暖花開,出遊踏青這種事屬他們最有閒情逸緻。

  「真不見了嗎?」

  「待雨停後再原路返回找尋吧。」

  馮彥勸了一句。

  馮婕鬱悶地跺了跺腳:「都怪這天氣,好端端下什麼雨。」

  「是呀,壞了一場好春光。」

  「婕公子勿惱,在下賠你一匹百花錦就是了。」

  「淒風苦雨無邊,難展佳人笑顏。」

  抖落了身上的雨水,翩翩公子們圍在馮婕身邊爭相勸慰。

  陳慶忍不住出言譏諷:「京畿百姓剛播了種,此時不下雨,來年你們吃什麼?」

  一群公子佳人先後回過頭來。

  「粗鄙庶人,你懂什麼!」

  「我等錦衣玉食享用不盡,十年不下雨也不會短了衣食。」

  「良辰美景,春雨如絲,卻多了你這礙眼之物。」

  「來人,把他打出去!」

  「不通風雅的俗物!」

  護衛和僕從得到命令,目露凶光一擁而上。

  陳慶不禁冷笑。

  我雖然不通風雅,卻知道你們這幫公子小姐確實是欠收拾了!

  上回在咸陽宮裡給你們留了面子,今天撞到我手上,可是你們自找的!

  「某家覺得這位釣客說得沒錯。」

  一道清冽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不如諸位給個面子,放他一馬。」

  劍客並未現身,聲音卻清楚地傳進了眾人的耳朵。

  69🅂🄷🅄🅇.🄲🄾🄼

  「何方宵小!」

  「藏頭露尾的鼠輩,有膽站出來!」

  「給你個面子?你是哪方蟊賊要我等給面子!」

  護衛們將公子貴女團團圍在中央,警惕地朝著四周打量。

  「區區薄名,不足掛齒。

  「劍客蓋聶。」

  院中飛身落下一人,飄逸如仙。

  「蓋聶???」

  眾人露出驚愕之色,不約而同地往後退步。

  鼎鼎大名,如雷貫耳。

  天下第一劍客——蓋聶!

  陳慶暗呼了一聲臥槽。

  怪不得這麼能裝逼,原來是劍聖啊!

  這可是穩壓荊軻一頭,久負盛名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你當真是蓋聶?」

  馮彥猶自不敢相信。

  自從天下平定後,已經很久沒聽說過這位的蹤跡,大概是避世隱居去了。

  蹭!

  一聲清冽的劍鳴。

  雨幕中白光閃過,千萬道垂落的雨絲從中間割裂。

  天地仿佛為之一靜。

  少頃。

  風雨如初。

  馮彥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側頭一看,身旁的一根廊柱上竟然留下了深深的劍痕,入木半寸有餘。

  「真的是他!」

  「不才冒犯了。」

  「請大俠見諒。」

  馮彥低頭給同伴打眼色。

  「雨勢漸歇,我等不多留了……」

  蓋聶抱著劍往旁邊踱了兩步。

  馮彥等人在侍衛的保護下繞了個彎,驚惶退走。

  陳慶饒有興趣地望著馬車匆匆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啞然失笑。

  「你還不走?」

  蓋聶意外地問道。

  「魚還沒烤好呢,我走什麼。」

  「兄台,好身手!」

  陳慶豎起大拇指,心悅誠服地誇讚。

  剛才蓋聶那一手有點像扶桑的拔刀術,威猛霸道至極。

  越是簡單的招數,越是能看出功底。

  蓋聶真不愧是劍術大家,竟然讓陳慶有種親臨武俠片現場的感覺。

  垂落的雨幕為其添加了免費的特效,恍然間有種斬山山折、斬水斷流的無可睥睨感。

  蓋聶歪過頭,第一次對陳慶提起了興趣。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釣客,也不是普通人。

  「魚差不多熟了,兄台你吃了魚再走。」

  陳慶抓起火堆上差點烤焦的鯽魚,遞向對方。

  蓋聶猶豫了下,笑著走來:「多謝。」

  「兄台,你那一下子練了多少年?」

  陳慶大口吃著鮮美的烤魚,眉飛色舞地問道。

  「自記事起就練。」

  「到現在三十多年了吧。」

  蓋聶遲疑片刻後,小心抿了口魚肉,確定沒有異常後才回答。

  「三十多年啊!」

  「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

  「怪不得能一劍驚風雨。」

  陳慶心悅誠服地誇讚道。

  蓋聶略微皺起了眉頭。

  怎麼此人的話里好像有幾分惋惜之意?

  聽著不太順耳。

  「閣下也是好膽氣。」

  「不下雨他們吃什麼?」

  「此乃真知灼見,字字如金。」

  吃人的嘴短。

  蓋聶同樣真誠地誇了陳慶幾句。

  「哈哈。」

  「兄台,不瞞你說。剛才我想裝個逼來著。」

  「沒想到你不聲不響跳出來,逼全讓你裝了!」

  陳慶開懷大笑,搖了搖頭。

  蓋聶再次驚訝地看了過來。

  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黔首庶人,聽到他的名字要不然就是機警提防,要不然就是畢恭畢敬。

  對方居然……在打趣他?

  「我是說,原本你不跳下來,我都想好怎麼收拾他們了。」

  「結果你一打岔,白瞎我醞釀那麼久。」

  陳慶揶揄地說:「上面風大不?」

  ???

  蓋聶頓時愣住。

  「我是說,上面風大不大?」

  陳慶指了指頭頂。

  蓋聶臉頰抽搐,啞然失笑:「閣下真是個妙人。」

  「你武功再高,也不到風雨難侵的地步。」

  「把身上烤乾了再出門吧。」

  陳慶好心勸道。

  「那就多謝閣下美意了。」

  蓋聶把劍放在身旁,好像對陳慶放下了戒心。

  不多時,門外傳來王芷茵焦急的喊聲。

  「陳慶!」

  「陳慶,你在哪兒?!」

  「夫人,快進來!」

  陳慶起身招手。

  「府里的侍衛被人打暈了。」

  「我還以為……」

  王芷茵關切地上下打量著他,又伸手摸了摸確認他完好無缺,才輸了口氣。

  「夫人,你一定想不到我在這裡避雨的時候遇到了誰。」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劍術宗師蓋聶!」

  陳慶熱情地介紹道。

  王芷茵立刻警惕起來,下意識斜步上前,擋住了陳慶的半邊身體。

  「閣下是陳慶?」

  蓋聶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驚疑不定地來回打量。

  「正是在下。」

  陳慶略感詫異,作揖行禮。

  不會吧不會吧?

  這貨難道是沖我來的?

  你我素不相識,找我幹什麼?

  「雷侯陳慶?」

  蓋聶再次確認道。

  「咳咳。」

  陳慶清了清嗓子:「皇家帝婿,內務府府令、皇家銀行行長、太子殿下的副督官,雷侯陳慶,正是在下。」

  蓋聶不禁失神,遲遲不語。

  王芷茵偷偷打眼色,示意她先攔住對方,讓陳慶去拿火槍。

  「蓋聶宗師是個敞亮人。」

  陳慶知道那電光火石的一劍到底有多厲害。

  十個王芷茵擋在面前,都不夠對方一劍斬的。

  「久仰雷侯大名。」

  蓋聶扔掉手中的烤魚,作揖行禮。

  「久仰久仰。」

  陳慶一直搞不懂他這副作態是什麼意思。

  既像是有話要說,又藏著掖著避而不談。

  你剛才那一劍的風采呢?

  「芷茵,酒水買回來了沒有?」

  陳慶拿過她腰間的酒囊:「萍水相逢,即是有緣。」

  「春寒料峭,宗師若不嫌酒水寡淡拿去路上喝。」

  蓋聶猶豫再三,沉聲道:「多謝了。」

  「宗師還有什麼事嗎?」

  「哦,無……無事。」

  蓋聶幾次欲言又止,遲遲難以道明心意。

  該不該與陳慶比武呢?

  據傳他的火器犀利無比,刀劍難擋。

  我一生所學,唯手中之劍。

  自當前來一試鋒芒。

  可……

  蓋聶想起陳慶斥責公子貴女的一番話,又難以下定決心。

  萬一傷了他性命怎麼辦?

  世間公卿貴胄無數,再難有人說出那樣一番話。

  百姓剛播了種,不下雨你們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