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唯恐被麗姝夫人糾纏,到時候一時放縱,又要接受良心狠狠地拷打。
他慌不擇路想去找扶蘇商議,卻不想迎面一個少女歡快地蹦蹦跳跳奔來。
「姑娘小心。」
陳慶提醒的太晚,對方回頭與人嬉笑著說話,根本沒注意到前方遇阻。
即使在最後關頭他閃開了半邊身子,依舊被撞了個趔趄。
「哎呀!」
少女更是踉蹌著險些摔倒,手中的一瓣甜瓜脫手拋向半空。
二人同時伸出手臂,想要接住這塊價比黃金的水果。
毫無疑問,它出自驪山湯谷。
若不是始皇帝宮中設宴款待宗親,隆冬季節哪能見到這種稀罕玩意兒。
雙方站得極近。
甜瓜貼著少女的身前落下,陳慶手忙腳亂,連續幾次都沒能把甜瓜抓住。
直到它僅差半尺就墜落在地,才險之又險地將其撈在手中。、
「姑娘,還你的……」
陳慶直起腰,笑容凝固在臉上。
對面的少女怒火中燒,氣憤地渾身發抖。
陳慶打量著她沾滿汁水的深衣才明白過怎麼回事。
瓜是沒抓到,但好像抓到了別的東西。
尤其彎腰的時候一不小心,似乎還來了個掏襠式。
「哼!」
「你在這裡等著!」
少女怒氣沖沖,拂袖便走。
陳慶一臉尷尬。
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最後怎麼全怪到我頭上?
他看了眼手中變形的甜瓜瓣,不知是去是留。
「姐姐,有賊子輕薄我!」
少女急匆匆跑回去找家人告狀。
「宮中哪來的賊人。」
「那位是詩曼的夫君,帝婿陳慶,掌管皇家內務。」
「分明是你不小心衝撞了他,怎麼還誣賴人家?」
姐姐把一切看在眼裡,微笑著勸解道。
「他沒有輕薄我,這是怎麼來的?」
妹妹揪起深衣,義憤填膺地質問道。
「是你弄丟的甜瓜沾在身上,他好心幫你撿拾,當我沒看著嗎?」
姐姐拉著她的手臂:「快隨我來,去跟人家道謝。」
「我還要跟他道謝?」
妹妹猶如遭遇當頭一棒,不可置信地問道。
「聽我的准沒錯。」
「姐姐還能害了你嗎?」
兩人拉拉扯扯,重新回到陳慶面前。
「方才舍妹冒失,衝撞了雷侯,還請見諒。」
姐姐溫婉有禮地盈盈一拜。
「哦,不妨事的。」
陳慶遲疑片刻,把那瓣甜瓜呈在掌心:「這個你還要嗎?」
妹妹當即勃然大怒,卻被姐姐用力跺了下腳面。
「雷侯跟你打招呼呢,還不回禮。」
姐妹倆眼神交鋒片刻,妹妹很快敗下陣來。
她悻悻地拿回那塊珍貴的甜瓜,嘟著嘴老大的不樂意。
「本侯還有事,暫且告辭。」
「姑娘,甜瓜被我捏壞了,等會兒還你一個。」
陳慶客套地應對了一番,轉身匆匆離去。
姐姐盯著他的背影,不禁露出崇慕之情。
湯谷產出的瓜果極其稀少,就連在場的宗親也不過每家分得一個。
留給長輩大塊一些的,她們這些晚輩僅得薄薄的一瓣。
陳慶開口就是送一個,當真豪爽無比。
「這下開心了?」
「雷侯捏壞了你一瓣瓜,送你一整個,你還管他叫賊人?」
姐姐戲謔地說道。
妹妹低頭不語。
你只知他捏壞了瓜,他還捏了別的你怎麼不說?
陳慶轉過身去長舒了口氣。
MMP,幸虧我跳出下頭外,不在普信中。
否則今日百口莫辯!
模糊記得剛才一招掏襠式戳中了對方要害,也僅僅是打了個招呼就無事發生。
「陛下駕到——」
隨著侍者一聲抑揚頓挫的長喝,宗親齊刷刷起身。
扶蘇站在始皇帝與鄭妃身後,氣宇軒昂玉樹臨風。
陳慶不動聲色,偷偷朝著他的方向靠近。
扶蘇注意到他的舉動,微笑著頷首致意。
始皇帝斜瞥了一眼,並未放在心上。
趁著宗親紛紛圍攏過來的工夫,陳慶三步並做兩步,成功來到扶蘇身邊。
「先生剛才去了哪裡,我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去找駐島之人呀,總得選個品性好,信得過的吧。」
「哦,先生可是有了人選?」
「確實有一個。」
兩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
鄭妃回頭望了一眼,眼神溫柔地示意他們不要吵鬧。
「殿下,微臣舉薦子嬰公子。」
陳慶把手攏在嘴邊,用極低的音量說道。
「他?!」
扶蘇瞪圓了眼睛,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會是如此特殊的人選。
「兩看相厭,不如一別兩寬。」
「扶桑遠在海外,島民酷似猢猻,實乃蠻荒未開化之地。」
「子嬰公子為人清正,胸懷坦蕩,此去一舉兩得。」
陳慶頓了下,接著說道:「殿下可還記得他為國負罪之舉?」
「子嬰保住了咸陽全城百姓,卻獨獨沒保住自己一家。」
「你我豈可坐視他鬱郁終生?」
扶蘇不禁動容:「先生說得對。」
「本宮一定力薦子嬰。」
「可是……」
他掃視了一圈眼神熱切的皇室宗親:「只怕親族不會答應。」
「殿下怕什麼。」
陳慶又給他出餿主意。
如果把大秦比作股份制公司,嬴政毫無疑問是大股東+董事長。
扶蘇就是內定的接班人。
皇室宗親頂多算個拿分紅的小股東和董事,老老實實跟著享受紅利就是了。
重要決策哪能輪得到他們做主?
兩人嘀嘀咕咕,始皇帝聽得心煩意亂。
「眾位宗親。」
「寡人今日設宴,一來是敦睦宗誼,二來是有件事想請族中俊才擔負重任。」
話音未落,皇室宗親眼神更加火熱。
重任好呀!
誰不巴望著為皇家擔負重任!
始皇帝也不拖沓,直截了當地宣布了佐渡島金山之事。
群情譁然。
黃金迷人眼,更何況是一座金山!
未等宗親毛遂自薦,扶蘇首先站了出來。
「父皇,兒臣舉薦一人。」
「哦?」
嬴政下意識回頭看向陳慶的方向。
不用說,肯定是他的主意!
「說來聽聽。」
嬴政淡淡地問道。
「佐渡島孤懸海外,遠隔萬里。」
「駐守之悽苦,甚至勝於北地。」
「公子子嬰剛正廉明,久居咸陽多年,尚未能建立功業。」
「不如派他前去,為皇家分憂。」
扶蘇有理有據的一席話之後,又笑著面向眾人:「諸位皇親意下如何?」
「可有哪位覺得不妥?」
……
皇室宗親神色古怪。
妥肯定是不妥!
因為他們也想去!
駐島悽苦,還能比得上手頭拮据、家門敗落來得苦?
可扶蘇諫言在先,哪個想與他交惡?
「看來諸位皇親與我想的一樣。」
扶蘇心頭大定,回過頭躬身作揖。
嬴政暗嘆了口氣。
陳慶當真可惡!
這話術一定是他教的!
不過好就好在耳濡目染之下,扶蘇也能學得點皮毛,對他以後執掌天下大有裨益。
「既然諸位宗親公推子嬰,寡人便准了。」
嬴政緩緩點頭。
皇室宗親不由躁動起來。
什麼時候公推了?
我不說話,不代表我贊同呀!
「子嬰,你到寡人面前來。」
嬴政無視了眾人的舉動,輕輕招了招手。
此刻,全場的目光齊刷刷聚集於一人身上。
子嬰緊張得大腦一片空白。
他沒想到陳慶辦事如此爽利,前腳剛說過要推舉他,回頭就把事辦成了。
有人盯著他咬牙切齒,有人既羨且妒,還有的人捶胸頓足,恨不得能以身相代。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子嬰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馬上就要離開這座囚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