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朗星稀。
一輪彎月高懸於空,灑下淡淡的光輝。
恢弘壯闊的咸陽城陷入寧靜,只有打更人的梆子聲偶爾劃破夜空,在空蕩蕩的街巷中迴蕩。
咸陽宮內室。
嬴政一身常服,背著雙手聽取趙崇的匯報。
「抵咸陽城外,陳慶大呼:『看呀,大秦的都城是沒有城牆的!華夏五千年來唯一一座沒有城牆的都城!』」
「陳慶問小人,咸陽為何不修建城牆……」
趙崇一板一眼,將陳慶的言行事無巨細的複述出來。
「哼。」
「莫非後世之人,皆如此不堪?」
「寡人在,大秦之師在,要城牆作甚!」
抑鬱了一整天的嬴政聽到這段話,心裡終於舒坦了不少。
「還有呢?」
「還有……小人帶陳慶離去時,他曾托我照顧獄中的屬下和隨從,小人答應了他。」
趙崇一點都不敢隱瞞,躬身稟報。
「婦人之仁!」
嬴政嘴上雖然在罵,但是對陳慶的觀感卻好上了一點。
不管怎麼說,起碼證明陳慶絕不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血之人。
越是這樣的人,越好控制。
「這就是從陳慶家中查抄出來的東西嗎?」
「咦,好奇怪的圓棍。」
嬴政上前拿起一根烏黑的金屬長管:「原來是管子,這是做什麼用的?」
「小人也不知。」
趙崇稟報導:「陳慶在打造制器方面,似乎頗有能耐。還有這些……小人詢問將作監的工師,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一大堆雜亂的金屬器物被胡亂堆疊在一起。
要是陳慶看到,非得心疼死不可。
嬴政上前觀望了片刻,也瞧不出個所以然。
「趙崇,你覺得陳慶是否真的來自兩千兩百年後?」
此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即便一向獨斷專行的秦始皇也拿不定主意。
「小人……」
趙崇深深的彎下了腰,語氣惶恐。
「讓你說你就說,婆婆媽媽作甚。」
嬴政不耐煩地催促道。
「小人認為……或有可能。」
「陳慶言行舉止,皆異於常人,他說什麼來著……」
趙崇努力回憶著:「他說咸陽城是封什麼什麼權的巔峰。還說『無論將來如何,該做的事情總要去做。不然於心有愧,死了都難瞑目』。」
嬴政雙目圓睜:「混帳東西,你剛才為何不說?」
「小人該死!」
趙崇打了個哆嗦,連忙告罪:「陳慶言語生僻,加之路途勞累,小人實在記不住那麼多。」
嬴政望著他憔悴疲憊的面孔,方才想起來這位忠心耿耿的屬下已經一天多沒合眼了。
「寡人不怪你。」
「你先回去休息吧。」
趙崇如逢大赦:「諾。」
待腳步聲離去後,空空蕩蕩的書房裡只剩下嬴政一個人。
「穿越者?」
「有趣!」
嬴政不斷思索著今日的所見所聞,尤其是陳慶那句『該做的事情總要去做』。
直覺告訴自己,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天要亡大秦嗎?」
嬴政抽出了腰間的太阿劍。
鋒銳的劍鋒散發著凜冽森嚴的氣息。
他仰頭望著天空中的一輪明月,「寡人決死不從!」
「若是寡人從了你,當年在趙國就該死了。」
「荊軻刺秦,何其驚險?」
「寡人照樣活著!」
「今天也一樣。」
「想要亡大秦?」
「寡人便叫你天地俱裂!」
——
與此同時,宰相府的李斯也還沒睡。
「相爺,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
「陛下把陳慶留在了咸陽宮,並未殺他。」
心腹手下急匆匆闖進來,向著來回踱步的李斯稟報。
「果然如此。」
李斯用力握緊了拳頭。
雖然早有預感,但是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他心頭一沉。
陳慶未死,說明始皇帝已經相信了他的話。
雖然不一定盡信,但是總得提防他妖言蠱惑。
「奸佞在側,說的會是誰呢?」
李斯揮退了下人,腦海中翻來覆去的想。
王翦自不必說,父子二人為大秦立下了汗馬功勞。
要是想反,當初手握六十萬大軍的時候幹嘛不反?
蒙家世代為官,與大秦休戚相關,只要不是腦子壞掉了,怎麼會反?
「總不能是老夫吧?」
李斯自嘲的笑道。
至於趙高,他根本就沒放在心裡。
一介宦官而已,成不了氣候。
「哼!」
「你矇騙得了一時,矇騙不了一世。」
「老夫早晚讓你顯出原形來。」
李斯苦思良久,一無所得,嘆了口氣,朝著臥室去了。
——
「嘶~」
「也不知道會不會感染。」
陳慶坐在一處不知名的宮室中,對著模糊的銅鏡給脖子上的傷口敷藥。
「青黴素是怎麼做的來著?」
「好像是橘子放到發霉,然後……」
「酒精消毒……我積攢下的好東西全部被搜刮一空了。」
「唉,要啥啥沒有。」
陳慶無奈地嘆了口氣。
要不是身份暴露,他憑藉著之前積攢的家底,很快就能搞出一套作坊式的初級工業體系。
別說五年,哪怕再給他三年的時間,趙崇想抓住自己哪有那麼容易。
「既來之,則安之。」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陳慶如此安慰自己,躺到冰涼堅硬的床鋪上。
啪!
啪啪!
門窗似乎被什麼東西砸了幾下,陳慶猛地坐了起來,目光機警的盯著大門的方向。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該不會嬴政後悔了,派人來殺自己嗎?
「怎麼還沒出來?」
「他到底是不是住在這裡呀?」
「我們要不還是先回去吧,父皇知道了一定會怪罪的。」
「等他出來咱們看一眼就跑。」
幾顆大大小小的腦袋趴在牆頭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陳慶的住所。
他們衣著華貴,男女皆有。
面色紅潤,儀態不凡。
能在咸陽宮內行走,想來不是皇親就是國戚。
「胡亥,不許胡作非為,隨我回去!」
「我不,我要看穿越者到底長的什麼模樣。」
「你不聽話是吧?好,我去告訴父皇!」
「詩曼姐姐不要!」
宮室內,側耳傾聽的陳慶精神一振。
那道輕柔悅耳的聲音該不會是贏詩曼吧?
還有胡亥這個亡國君!
好呀!
你們幾個仗著老爹的威風,跑來看耍猴呢?
陳慶當即推開大門,打算給他們一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