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始終相信,自己稀里糊塗橫跨了兩千餘年的時光來到大秦,一定是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由在裡面的。«-(¯`v´¯)-« 6➈丂𝕙Ǘ乂.ςⓄⓜ »-(¯`v´¯)-»
直白點講,或許是上天的安排也說不定。
既然是老天爺的意思,那你這些牛鬼蛇神算什麼東西?
我奉天命行事的,你幾把誰呀?
他似笑非笑地瞄了神婆一眼,跨上坐騎揚長而去。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咸陽花!」
「本官封侯去!」
陳慶恣意快活的笑聲在風中傳來,眾人無不露出欣羨之意。
「咳咳。」
管事輕咳一聲,目光譏嘲地盯著神婆:「陳府令今日高興,沒跟你這等卑賤小人計較。」
「你不用囉嗦。」
他伸手制止了準備開口的神婆:「你那野祀在附近收納了不少信徒,每年供奉不菲,服侍殷勤。」
「若是換個地方,可沒有這樣的好事對吧?」
「斷汝財路,便如殺汝父母。」
「可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陳府令出手,向來是能殺你全家,絕不多留一個活口。」
「孰輕孰重,爾等心裡不清楚嗎?」
神婆面色如土,也不裝神弄鬼了,四肢伏地把腦袋磕地砰砰作響:「是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大人饒命,我夫妻兩個這就搬走,以後絕不踏足咸陽一步。」
「求陳府令饒命呀!」
管事投以鄙夷的眼神。
先前我好說歹說,你卻仗著自己蠱惑了附近村落的愚民,竟然提出要在工坊附近重修你的野祀。
這回碰見真正的狠人,傻眼了吧?
「我若是你,這會兒早就收拾細軟,跑得越遠越好。」
「陳府令向來睚眥必報,哼哼。」
管事給她遞去自求多福的眼神。
「草民這就走。」
「馬上走。」
她推著身邊昏迷不醒的廟祝:「快起來!孩子他爹!」
廟祝一骨碌爬了起來,扯住了神婆撒腿就跑。
兩人跌跌撞撞,慌不擇路地朝著遠處的村落逃竄,好似身後追著食人的猛獸。
「欺軟怕硬之輩,徒增笑耳!」
管事暢快地笑了起來。
早知道陳慶的名聲這麼管用,上回就該把此事了結。
——
「駕!」
「駕!」
一匹棗紅色快馬四蹄生風,從城中寬闊的大街中絕塵而去。
「家主,慢些!」
「小的追不上了!」
小廝在後方揮著胳膊喊得氣喘吁吁,被揚起的塵土嗆得咳嗽不停。
陳慶此時一刻都不想等。
聖人之下,皆為螻蟻。
封侯之下也是一樣!
十九級的關內侯,起碼不得算個半步聖人?
就算百年後自己化作黃土一抷,好歹有英名永世流傳。
轉過一條街角,恢弘磅礴的宮城近在眼前。
「駕!」
陳慶豪氣干雲,恨不得肋下生翅飛入麒麟殿中。
「唏聿聿——」
忽然身後傳來高亢的馬鳴。
一黃一黑兩匹駿馬不知道從哪裡跑了出來,發狂般直衝宮門而來。
陳慶聽到馬蹄聲,迅速回過頭去。
雙馬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揚起四蹄橫衝直撞,竟然追隨在他的坐騎後頭!
而在牆角處,好似有人影一閃而逝。
陳慶立刻明悟,這是故意針對他設下的埋伏。
有人不想看到他封侯!
這人大概還在朝堂之中,既不敢拋頭露面,又不敢公然行兇,才想出了這樣的辦法。
「你好大的膽!」
陳慶怒罵一聲,用力抽下馬鞭。
守衛宮門的侍衛如臨大敵,紛紛握緊了兵器,卻又不敢上前。
就算有再高的武藝,被戰馬衝撞到身上,也是筋斷骨折的下場!
「閃開!」
「刺死那兩匹馬!」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陳慶根本來不及做出其他選擇,抓緊韁繩直奔宮門而去。
侍衛們轟然散開,緊張地分列兩邊,視線緊盯著跟在後面的兩匹瘋馬。
「陳府令這邊走。」
「某家來助你!」
忽然宮門內兩聲暴喝。
陳慶來沒看清對方的樣貌,一左一右兩個魁梧奇偉的身影越眾而出。
他們的步伐快若閃電,幾乎在一眨眼間就迎上了兩匹瘋馬。
「孽畜,爾敢!」
「唏聿聿——」
黑馬受驚之後,前蹄高高揚起,嘶鳴一聲後,重重地朝著眼前的人影踏下。
「嘿!」
羌瘣猛吸一口氣,面不改色,粗壯的雙臂迎著雙馬的前蹄向上舉起。
砰!
堅固的青石地面顫了一顫,陳慶的心尖也跟著發顫。
羌瘣雙腿如張弓,臉色漲得通紅,卻用一雙鐵臂擋住了黑馬重逾千斤的踩踏!
「滾!」
羌瘣驟然發力,握住馬蹄猛地甩向一旁。
黑馬猝不及防,壓根沒想到自己會被體型小那麼多的人類掀翻。
它悲鳴一聲,側著身體翻滾出去,摔在青石路面上揚起無數塵埃。
「嘿呀——」
黃馬來得慢些,楊端和瞧得真切,奪過身邊侍衛的長槍,反手由下而上,作怒擊蒼穹之勢。
尖銳的槍頭從馬頭的下方兇猛地刺入,經過少許遲滯後,黃馬的雙耳之間噗地冒出半截染血的槍頭。
「滾!」
楊端和順勢鬆手,一個瀟灑地轉身側踢,把四肢僵直的黃馬踹出了三尺多遠。
塵埃落地。
呆立片刻後,侍衛們猛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彩!」
「彩!」
「羌將軍、楊將軍威武!」
陳慶打馬返身 ,怔怔地望著羌瘣和楊端和英姿勃發的身影。
尤其是楊端和的臉上、前襟上潑灑著溫熱的馬血,順著他的鬍鬚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更顯得煞氣逼人。
「多謝兩位同僚出手相助。」
「在下感激不盡。」
陳慶躍下馬來,離得還有好幾步就拱手作揖。
「兩位可是……太子殿下說了什麼。」
上回元旦祭典上,這兩位可是圍著他要打要殺的。
除了扶蘇為其斡旋,陳慶實在想不出更合適的理由。
「陳府令與太子殿下高情厚誼,實在令某家心生羨慕。」
羌瘣拱拱手,豪邁地說:「正是如此。」
楊端和微笑著作揖:「太子殿下說,無論內外,凡是為國建功者,皆應賞之。」
羌瘣附和地點點頭:「陳府令不計前仇,推薦我二人赴北地建功。胸襟之寬廣,吾二人自愧不如。」
「都說你鼠肚雞腸,挾冤記仇,我看不過是外人以訛傳訛罷了!」
楊端和正色道:「我二人出手助您脫離險境,不如就功過相抵了如何?日後你我前事不究……吾等還得多謝您提攜之恩。」
大秦的武將就業狀況非常惡劣。
蒙毅如果不是跟扶蘇一起扛過槍,也不會把如此重要的建功機會讓出來。
他想著讓扶蘇拿這個人情換取一部分武將的支持,對將來登基繼位大有好處。
羌瘣和楊端和的感激自然在情理之中。
「兩位言重了。」
「救命之恩大過天,剛才要不是……」
「羌將軍,你的手臂沒事吧?」
「剛才那匹瘋馬勢若雷霆……」
陳慶關切地盯著對方。
「小事而已。」
「若非某家年歲漸長,方才我直接將它揚飛了出去。」
羌瘣大咧咧地捶打著胸膛,以示自己的強壯。
楊端和沉吟一聲,躊躇著開口:「陳府令,聽聞你到處跟人講,武將的時代已經落幕了。」
「既然你說救命之恩大於天,那本將倒要問一句,我二人的本事還能不能行?」
陳慶呆滯片刻,啞然失笑。
「行!」
「當然行!」
「你們將會是武家之絕唱!」
「本官大開眼界,深感佩服。」
羌瘣以人力對抗疾馳的奔馬,楊端和妙到巔毫的槍術,皆是萬中無一。
他們吃虧就吃虧在統一戰爭結束得太早,難以立下更多的功勞,因此在史書中名聲不顯。
「陳府令,陛下在偏殿中等著您呢。」
「我二人等在這裡,是想您當面說一聲抱歉。」
羌瘣主動做出了請的手勢。
「那本官就不多久留了。」
「改日請二位飲酒。」
陳慶頷首致意後,作揖離去。
羌瘣、楊端和猶如兩尊鐵塔般佇立在原地,面帶笑容望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宮門之中。
「老羌,快扶我一把,我這腿站不住了。」
楊端和左右瞟了一圈,低聲請求。
羌瘣呵呵發笑:「你看我像是能扶你的樣子嗎?」
楊端和起先不明其意,打量了一圈才發現對方負在身後的雙手抖得厲害。
「你這是……」
「別廢話,人多眼雜,先回去再說。」
羌瘣負手轉身,臉上依舊保持著高傲的神態。
「等等我。」
「我走不了呀!」
楊端和一瘸一拐,慌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