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丹染夕陽兮,知己飲瓊漿

  「我不服!」

  「她們都能入選,憑什麼我不能?」

  「人家……明明和她們一樣美。]|I{•------» «------•}I|[」

  或許是陳慶當眾改口造成的心理落差太大,小姝扯著嗓子哭嚎起來。

  管事驚駭欲絕,匆匆轉身奔向自己的女兒:「住口!」

  他高高抬起胳膊,厲聲呵斥:「你再無理取鬧,禍累全家性命悔之晚矣!」

  「爹……」

  小姝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撲進管事懷裡放聲大哭。

  已經說好的事情,怎麼說變就變了?

  蒙將軍親口答應過,會在他師父那裡討個面子,讓她去銀行干點雜役,起碼比當下在宜春宮的廚房裡廝混要強。

  然而緊要關頭,蒙甘連面都沒露!

  「大魚大肉吃進嘴,我來重新定義美。」

  陳慶搖了搖頭:「德、言、容、工一樣都沒有,莫不是把皇家銀行當成煉油廠了?」

  如果換成後世,想進央行起碼也得頂尖985碩博起步。而且還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卷得讓你懷疑人生。

  宜春宮的侍女姿容百里挑一,從小受過禮儀、文化方面的教育。

  在這個年代也算是條件對等了。

  小姝進來了能幹什麼?

  颳風下雨的時候當門板嗎?

  「你說話可真難聽。」

  「她又沒招惹你。」

  王芷茵低聲斥責。

  陳慶振振有詞地說:「怎麼沒招惹我?她上來先礙著我的眼睛了。」

  他清了清嗓子:「點到名字的,爾等已被皇家銀行錄用。」

  「速去收拾行囊,有什麼未盡之事及時交接辦理。」

  「一刻鐘之後,隨我去北坂宮。」

  在場的足有百多人,最後被錄取的卻只有二十餘個。

  落選的侍女情緒低落,有些人被小姝的哭聲感染,禁不住低低啜泣起來。

  「等等!」

  一名瓜子臉,體態單薄的侍女鼓足勇氣站了出來。

  陳慶疑惑地打量了一眼。

  既然不在甲等之列,那就是乙等、丙等。

  難不成被蒙甘占了便宜卻沒落到好處,此時想反悔了?

  「陳府令,請您再給婢子一個機會。」

  瓜子臉侍女走到四五步的距離,不敢再近前,駐足行禮。

  「本官為什麼要給你一個機會?」

  「先把名字報來。」

  陳慶隨手打開名冊。

  「婢子名雲裳。」

  她期期艾艾地說:「前年家中托人傳來了消息,我兄長與幼弟在河邊捕魚戲水,不幸被激流卷了進去,全都枉送了性命。」

  「如今家中二老年邁體衰,加之憂思過度,常年臥病不起。」

  「婢子求您開恩,讓小女出宮侍奉父母。」

  「求您了!」

  雲裳痛哭著跪在地上。

  陳慶瞄了眼名冊,她被記錄在乙等,而且還比較靠前。

  「念你孝心可嘉,本官就破例一回。」

  「起來吧,你被錄取了。」

  雲裳激動地抬起頭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叩頭不止:「多謝大人開恩。」

  「陳府令,婢子也求您開恩!」

  「求您錄了我吧。」

  「婢子什麼都會做。」

  其餘人眼見有機可乘,紛紛求情。

  陳慶不耐煩地擺擺手:「噤聲!」

  「再敢夾纏不清,依忤逆犯上處置!」

  他早就明白,自己不是什麼救世主,也救不了所有人。

  始皇帝和鄭妃給兒子精挑細選的侍女,能撥給他一部分算不錯了。

  都給帶走了算怎麼回事?

  在陳慶強大的威壓下,侍女們抽抽噎噎地閃躲著他的目光,心中後悔不迭。

  如今誰還看不出來,越是對蒙將軍曲意奉承的,越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反而那些性子剛強,恪守本分的卻全都在入選之列。

  早知道……

  當初蒙甘言行無禮,就該衝上去活撕了他!

  ——

  午時過後。

  陳慶帶著一大群鶯鶯燕燕回了北坂宮,由韓夫人負責教導她們一些簡單的數學、記帳知識。

  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典故可不是虛構出來的。

  其家學頗為不凡。

  韓夫人雖然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一股知性典雅的氣質,在這個時代相當罕見。

  陳慶交代的時候,她爽快地答應下來,並無半點為難之處,可見人家肚子裡是真有墨水的。

  「接下來……」

  他打量著手邊的放著的幾個小盒子。

  裡面是剛做好的犀角杯、象牙箸以及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在水力機械的幫助下,雕琢它們需要的時間大大縮短。

  以藝術的眼光來看,應當算是從手工打造到機加工的倒退。

  但是它確實又快又好。

  「信兒,幫我去子嬰殿下府上傳個信,就說幫他們做的東西弄好了。」

  「讓他派個人過來取回去。」

  陳慶莫名其妙有種直覺,來的一定會是麗姝夫人。

  可別的物件都造好了,唯獨那件角先生,他實在羞於啟齒。

  等會兒她來了該怎麼辦?

  「諾。」

  「信兒這就去。」

  韓信在門外作揖應諾,飛快地轉身離去。

  等了不到一個時辰,太陽即將落山。

  艷光四射的麗姝夫人隨著韓信一起回來。

  「有勞陳府令久等,妾身給您賠個不是。」

  她款款行禮,語氣中透著嫵媚勾人的意味。

  陳慶正襟危坐,暗暗嘆道:果然是她。

  「夫人,內務府的匠工技藝超卓,您要的東西都在這裡。」

  他雙手捧著大小不一的盒子放在桌案上。

  「怎敢讓陳府令動手,妾身自己來。」

  麗姝夫人匆忙上前,背對著門外,溫潤的手心貼在了陳慶的手背上。

  「啊~!」

  她狀似嬌羞,臉色微紅把手拿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陳慶簡直無語。

  誰教你的呀?

  每次都要裝得像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女,為了製造反差感?

  亦或是大秦的男人都喜歡這個調調……

  陳慶忽然注意到,麗姝夫人的眼角已經有了淺淺的魚尾紋。

  她最大的資本正在急速流失,唯一能與少女相比的只剩下純熟的技藝,以及逆來順受的溫順。

  「唉……」

  陳慶長嘆一聲。

  子嬰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

  「陳府令可是心中煩悶?」

  「妾身或許有辦法。」

  麗姝夫人羞羞答答地說。

  「來吧。」

  陳慶如今是虱子多了不愁,債多了不養。

  他起身走向內室,強迫自己甩掉內心的負罪感。

  麗姝夫人朝外面張望了一眼,踮著腳尖追隨了過去。

  許久之後。

  紅日西墜,絢麗的霞光映照在朱闕之上,光線折射進內室之中,陳慶萎靡不振的臉色增添了幾分紅潤。

  他鬆開按住對方髮髻的大手,長長吐出一口氣。

  麗姝夫人嗆咳了幾聲,才微笑著抬起頭。

  那種神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搖尾巴討好的小狗。

  「丹染夕陽兮,知己飲瓊漿。」

  「紅顏不老兮,相依歲月長。」

  「陳府令,妾身作的詩可還合乎此景?」

  麗姝夫人伏在他的腿上,揪著一根腿毛繞圈圈。

  陳慶哭笑不得。

  怪不得楊寶等人心心念念想娶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果然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