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紅的血液順著槍尖滴滴答答垂落,打濕了干硬的地表。🐝ൠ 😝🌷
項梁看到張良痛苦的表情,如夢初醒,下意識鬆開手往後退去。
然而張良的視線一刻也沒有落到他身上。
「天誅……」
至死,張良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陳慶。
如果沒有他的出現,天下原本應該是另外的局面。
自己怎麼會窮途末路,被幾個漁夫捕獲,死得如此不值!
江山社稷,家國功業……
不甘啊!
很快,張良的腦袋垂向一邊,眸子中也失去了神采,鮮血噴涌而出,在他腳下形成了一塊淺淺的血窪。
陳慶這才鬆了口氣:「殿下,張良死了。」
扶蘇的目光格外複雜,緩緩站直了身體。
「多謝項公高義。」
「若沒有您及時出手,只怕殿下危矣!」
陳慶作感激狀,走向佇立原地的項梁。
對方回過頭來,先是往扶蘇身上瞄了一眼。
衣衫完整,上下不見任何傷口和血痕。
陳慶是故意借他的手殺了張良!
「小人……不敢居功。」
項梁難過地偏過頭去,心情格外沉重。
韓信見好就收,及時把護衛們放了進來。
殷通驚惶萬狀,帶著衙役和捕快迫不及待地簇擁到扶蘇身旁:「殿下,您怎麼樣了?」
「張良那惡賊傷到了您哪裡?」
「快去請郎中!」
「快快快!」
扶蘇遲疑了下,伸手捂著腹部:「無事,不過是被嚇了一跳,並未傷到本宮。」
殷通先是愕然不敢相信,但是看扶蘇好像真的沒事,才手足俱軟,喃喃念著:「殿下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殷郡守來援及時,當居次功。」
「張良為惡已久,罪不容恕,在你的治下被捉拿歸案,功莫大焉。」
「待殿下返回咸陽,定然不會虧待了你。」
陳慶言之鑿鑿地說。
殷通霎時間露出狂喜之色:「下官……分內之事,怎敢邀功。全賴太子殿下鴻福齊天,神明護佑。張良小賊無知狂妄,不自量力,實在貽笑大方!」
「嗯。」
陳慶敷衍地點了點頭。
對於張良這樣名留青史的謀士,他還願意花費時間,以慰心安。
可殷通這般的小丑,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
陳慶暗暗想著:怕是你沒見過明升暗降的手段,等調任京畿,我一根手指頭都能碾死你。
「陳府令,張良罪大惡極,要不要……」
殷通滿心以為自己即將升遷,目光惡狠狠地瞥向張良矗立在囚籠中的屍體。
陳慶嫌惡地瞪了他一眼:「將其好生收斂,由我帶回咸陽,由陛下聖裁。」
「諾。」
殷通躬身從命。
陳慶不想繼續待在這裡,扶蘇也是一樣。
二人吩咐殷通處理後事,同時叮囑項梁回去靜候佳音。
馬車離開郡守府沒多遠,扶蘇就幾次想開口,卻又不知為何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殿下為何如此作態?」
「可是怨怪微臣先前未與你商量?」
陳慶騎著馬靠近了車輦,微笑著問。
「非也。」
扶蘇沉吟片刻:「先生,大秦真的如此不得人心嗎?」
「項氏、景氏,恐怕還有屈氏,楚地的世家大族都反了。」
「天下間烽煙四起,亂軍叢生……」
陳慶異常乾脆地打斷了他的話:「對呀!」
「但是物極必反,否極泰來。」
「殿下,你可是眾望所歸,深得人心呀!」
扶蘇目光閃躲,不自信地垂下頭去。
陳慶笑了笑:「殿下,你管他們什麼這個氏那個氏的,皆是土雞瓦狗而已!」
「微臣說句不好聽的,張良乃百年之內第一謀士,多智近妖。」
「最後下場如何?」
「還不是被幾個普通漁夫給逮住了。」
「項籍有力拔山河之勇,面對數萬楚地百姓的眾志成城,還不是退縮了?」
「天下不是他們這些英雄豪傑說了算的。」
「誰跟百姓對著幹,早晚要受其反噬。」
「這就叫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扶蘇沉思良久,作揖道:「多謝先生教誨。讀完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本宮此行受益良多。」
陳慶忍俊不禁。
張良已除,項家想必也安分了。
楚地百姓人心歸附,得到你許諾之後還會再來,幾年內應該也生不出什麼事端。
豈止是你受益良多啊!
「先生,本宮還有一問,不知該不該……」
扶蘇踟躇良久,猶豫著開口。
「但說無妨。」
陳慶爽快地回答。
「不知張良投奔的到底是……」
扶蘇非常想知道答案。
從陳慶先前的言論推斷,最後就是此人取秦而代之。
「殿下,微臣也有一問。」
「您會將項家斬草除根嗎?」
陳慶反問道。
扶蘇立刻搖了搖頭:「項家根深葉茂,牽連頗廣。一旦大動干戈,遭難者恐數以萬計。」
「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吧。」
「若是其不知悔改,本宮必不手軟。」
陳慶早有所料,輕輕頷首。
「殿下能放過項家,想必也不會因未有之罪而懲治此人。」
「既然如此,知之與不知又有什麼區別呢?」
「若是將來你勤於政事,善待百姓。無論是誰圖謀不軌,下場都會與張良一樣。」
「可有朝一日你性情大變,荒淫無道,禍國殃民……」
陳慶調侃道:「微臣總得給百姓留條後路吧。」
扶蘇頓時哭笑不得。
怪不得父皇總說他目無尊上,輕視皇權禮法。
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幸虧沒有外人聽到。
「那本宮就如您所願。」
「留下他時刻警醒自己。」
扶蘇鄭重地行禮:「本宮必不負先生所託,若行禍害忠良,荼毒生靈之舉,人神共誅!」
陳慶滿意地點點頭:「我被張良罵得狗血淋頭,方才還一直擔心被天打雷劈,看來是值了。」
扶蘇忍不住心生感慨:「先生為社稷百姓付出良多,更有一些庸碌善妒之輩在背後造謠中傷,詆毀先生。」
「本宮實在愧疚難安。」
陳慶滿不在乎地說:「誰願意罵就讓他罵,反正我又不傷一根汗毛。」
「就算天下罵我的人再多,我還要反過來問:剩下的人你們是沒長嘴嗎?」
「不過清風拂面,明月映江而已!」
他催動坐騎快走了幾步:「殿下,明日我帶信兒去淮陰探親,你在會稽多駐留幾日,穩住楚地世家。」
「記住了,千萬潔身自好,否則微臣不好向太子妃交差!」
扶蘇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暢快地笑了起來。
還說什麼知音難覓。
你我不就是志同道合的知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