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輕狂,幼稚且荒唐。
陳慶只是想跟出來看看項籍到底要做什麼,沒想到居然意外撞見了這樣一齣好戲。
不過倒也可以理解。
從項羽後來乾的那些屁事兒來看,他不是一般的愣頭青。
又趕上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紀,即使有力拔山河的勇力,面對伶牙俐齒的妹子也束手無策。
「你在說誰?!」
項籍心煩意亂埋著頭走路,忽然聽到有人在前頭說話,仔細一分辨,頓時惱羞成怒。
「說你呢。」
「哦~,我可憐的小湯姆。」
陳慶怪聲怪氣地譏諷他。
「你……」
項籍怒目圓睜,提著兩個砂缽大的拳頭氣沖沖走上前。
「噓。」
陳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項籍下意識停下腳步。
女子嗔惱的嗓音隱隱從遠處傳來。
「讓我嫁給這樣的粗鄙武夫,哪怕一天都活不下去,真不如死了算了!」
……
陳慶和項籍四目相對,對方懊喪、難堪地垂下頭去。
「太子殿下初來乍到之時,本官正好遇上她們在旁窺探。」
「沒記錯的話,當時有位姑娘是這樣說的……」
陳慶清了清嗓子,繪聲繪色地學道:「若是能與扶蘇殿下一夕之歡,讓我死了也心甘。」
「項公子同樣能讓女子為你尋死覓活,四捨五入之下,和太子也相差不多。」
「真不愧是江東豪傑!」
項籍臊得滿臉通紅,氣急敗壞地喝道:「你在亂說什麼!我,我……」
陳慶目光玩味地打量著他。
急了!
西楚霸王這就急了?
真是大開眼界呀,千軍萬馬破不了你的防,被我三言兩語就破防了?
「項公子,看開點。」
「大丈夫志在四方,豈能為兒女情長所牽絆?」
「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此時種種,不過眼雲煙罷了。」
陳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此時的項羽很愣、很憨,有些稚拙的行徑甚至會讓他情不自禁發笑,實在難符西楚霸王的大名。
不過轉念一想,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王撕蔥不也一樣。
剛畢業踏上社會時,把姿色平平的外圍女當成了寶。
當別人把真相展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王撕蔥歇斯底里:「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門當戶對不是我的追求,愛情是很純粹的東西!」
再之後王撕蔥性情大變,成了個木得感情的打樁機器。
遇到女網紅出言不遜,上去薅著頭髮就打。
「唉……」
陳慶遲疑不決。
項籍傻不愣登的,還如此稚嫩,直接判他死刑有點下不去手呀!
回到宴會大廳後,會稽郡的名人雅士絡繹不絕地圍著扶蘇套近乎,阿諛之詞的肉麻程度簡直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陳慶冷淡地瞥了一眼,找了個稍微的位置坐下。
虞姬等人簡單地梳洗打扮後,再次走入大堂。
賓客們默契地讓出地方,項梁作為此間的主人,起身笑道:「殿下,歌舞可賞心悅目否?」
扶蘇謙和地頷首:「美妙絕倫。」
項梁打蛇隨棍上:「不如殿下作詩一首,以作褒獎如何?」
「作的好了,諸位美姬定然不會無動於衷。」
大堂內響起湊趣的鬨笑聲。
扶蘇面露為難之色,卻又不知該如何拒絕。
最終在全場的期待下,沉吟著開口。
「有美一人,婉如悠揚。」
「秀眉豐頰,妙舞明嬪。」
「玉佩瓊瑤,珠纓翠茵。」
「歌喉婉轉,樂奏鏗新。」
臨時的湊數之作,卻博得了滿堂喝彩。
虞家的幾位長輩瘋狂地打眼色,示意虞姬上前敬酒。
都說了『有美一人』,你還猶豫什麼?
萬一被人捷足先登,後悔都來不及!
虞姬實在抵不過長輩催促的目光,端起一杯酒水輕移蓮步走上前。
眾多賓客或是羨慕或是嫉妒,卻又無可奈何。
誰讓虞氏的女兒生得美呢?
「請殿下滿飲此杯。」
「多謝姑娘。」
扶蘇彬彬有禮地接過酒杯,小心地避免碰觸到對方的芊芊十指。
項籍雙目暴突,身體保持前傾的姿勢幾次嘗試著衝出去,卻被項梁死死擋住。
「項公子,你也要作詩嗎?」
嬰兒肥姑娘無意間瞥到他的模樣,故意使壞:「素問項公子才高八斗,不如也來賦詩一首,免得讓天下人小瞧了江東男兒。」
「可不能比太子殿下做得差了哦!」
項籍瞬間冷靜下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詩賦他只能說勉強,遠遠不到七步成詩的水平。
倉促之下,怎麼作得出來?
陳慶唏噓地搖了搖頭。
人家是憨了點、愣了點,可也不能讓你這麼欺負啊!
還是讓我來打圓場吧!
「巧了!」
「本官偶有所得,也有一首詩……賦奉上。」
「不知可否博得佳人青睞?」
陳慶舉著酒杯走到扶蘇和虞姬身邊。
「先生也有詩?」
「太好了。」
「快念來聽聽,諸君共賞之。」
扶蘇後退半步,及時拉開了與虞姬的距離。
他對楚地舊臣的盤算心中肚明,卻又不好拂了別人的臉面,實在為難得很。
幸而陳慶站出來救場,讓他不由鬆了口氣。
「各位聽好了。」
陳慶端抿了一口清酒,瀟灑地把酒杯隨手拋開。
無數道視線匯聚過來,大多帶著淡淡的不善之意。
虞姬神色複雜,既感謝陳慶緩解了她的尷尬,又不由自主生出淡淡的怨怪。
「咳咳。」
陳慶清了清嗓子,用一口半生不熟的咸陽話吟誦道:「額自咸陽來,杯酒慰風塵。」
「靈秀胸中藏,未遇知音人。」
大堂內逐漸安靜下來。
許多人蹙著眉頭,暗暗揣摩。
別說,單憑這兩句,陳府令還是有幾分才學的。
「寶兒~~~」
陳慶突然扯著嗓子,疾步奔向虞姬,嚇得對方倉惶後退。
「額一見著你就稀罕你!」
「大江上的風吹過會稽,池塘里的老王八都知道額稀罕你!」
「真滴!」
「膩若對額有意,給額回個話,額稀罕你!」
陳慶的表演還未結束,大堂里已經鴉雀無聲。
眾人震驚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在今天的大雅之堂,居然會有人作出如此粗俗鄙陋,不堪入耳的詩賦。
扶蘇尬得差點原地摳出三室一廳,忍不住以袖遮面。
我們咸陽沒有這樣的人才!
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