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安排好手下去會稽郡請項家赴宴後,還不放心地吩咐郡尉整頓兵馬,枕戈待旦。
一旦項家狗急跳牆,立刻派兵鎮壓。
都這時候了,誰還管你什麼豪門望族,故舊親情。
該死的時候就好好去死,不要拖累他們這些本地官吏才是正理。
「會稽路遠,明日天亮之前,項家部眾必至。」
「下官已經備好酒宴,為殿下接風洗塵。」
郡守諂笑著前來覲見,態度十分謙卑。
扶蘇不願靡耗地方錢糧,淡然吩咐:「粗茶淡飯即可,不必大費周章。」
郡守欲言又止,輕聲應諾。
「難道還有什麼難處不成?」
陳慶笑著問。
郡守這才解釋:「沿海郡縣每年都要向宮內進貢各色海中珍貨,不過都是干品。」
「殿下此番前來東海查訪民情,微臣不敢怠慢,已經派快馬從漁港處取得了各色鮮活海產。」
「眼下……還都活蹦亂跳的呢。」
「若是延遲一時半刻,怕是都浪費了。」
陳慶頓時大感興趣:「哦?還有生猛海鮮?」
咸陽是能吃到海產的。
後世從西安的漢朝古墓中就發掘出大量的螺、貝、珊瑚、海魚骨骼等遺留物。
另外從漢朝開始嘗試生蚝的人工養殖,到宋代技術已經十分成熟。
不過宮中的都是海鮮干品,泡發出來後滋味跟新鮮的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此地是郯縣,離海邊很近。」
陳慶興奮地說。
「沒錯。」
「出城三十餘里,便是漁港。」
郡守不捨得放棄逢迎太子的機會,一臉希冀之色。
「殿下,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咱們去瞧瞧?」
陳慶咽著口水說。
扶蘇哭笑不得:「既然海產已經取來了,那本宮就卻之不恭,多謝郡守招待。」
「此乃下官分內之事。」
「殿下請。」
郡守喜氣洋洋,主動頭前帶路。
陳慶招呼上韓信、熱巴,與扶蘇一起去觀賞快馬送回來的鮮活海產。
後宅的院落里,一個個環抱大的木盆在地面擺成兩排。
陳慶這時候才知道,這哪裡是快馬帶回來的,起碼得十餘輛馬車才能連同海水將鮮活的海產送回來。
而且還得和漁船合作默契,基本上是漁獲一上岸,立刻就裝車。
「家主,那是什麼?」
熱巴望著水盆里揮舞著大鰲,模樣兇悍的螃蟹、龍蝦,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胳膊。
「好傢夥。」
「這最少也得一斤半吧?」
陳慶蹲在水盆邊,從背後拎起一隻碩大的螃蟹。
這玩意兒沉甸甸的十分壓手,不停揮舞著螯鉗,試圖夾他的手。
隔壁的水盆里,一隻色彩斑斕,色呈青藍的大龍蝦委屈地蜷縮著身子。
陳慶瞄了一眼,它的體長超過了自己的胳膊!
怪不得扶蘇說要安排粗茶淡飯,郡守顯得那樣惋惜。
他為這一場海鮮大餐不知籌備了多久!
「郡守有心了。」
「承蒙款待,我等感激不盡。」
陳慶站起來拱了拱手。
「一點東海特產,不值當什麼。」
「在本地便宜得很,沒花多少錢。」
郡守討好地笑著。
陳慶不動聲色,沒拆穿他。
「殿下,東海郡漁民聽聞您大駕光臨,特意獻上海皇魚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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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朝著水井做了個請的手勢。
扶蘇抬眼看去,井口轆轤上的麻繩綁著一條細長的尾巴。
依照比例來推測,恐怕所謂的『海皇魚』個頭不會小。
陳慶湊在井邊探頭張望,發現這條體型狹長的大魚軀體幾乎快要垂落到井水中。
「皇帶魚?」
「真有你們的啊!」
權勢能夠帶來普通人無法企及的享受,哪怕是在公元前的秦朝也是如此。
陳慶面對著郡守獻媚討好的笑臉,難以說出責備的話。
再過幾千年都是如此,又何必苛責對方呢?
「多謝郡守美意。」
「不過本官聽說某些海產鮮活時無毒,一旦死去,體內會迅速產生毒素。」
「為保萬全,咱們把活的拿去蒸了就好。」
「反正光是這些都吃不完。」
陳慶吩咐道。
「陳府令,那海皇魚極為難得,要不要……」
郡守不甘心地追問。
「本官讓你去你就去,萬一把殿下吃出個三長兩短,你擔待得起嗎?」
陳慶板起臉訓斥道。
「諾。」
郡守這才領命離去。
扶蘇也看到了那條體長足有兩丈多的皇帶魚,他不禁可惜地說:「郡守並無惡意,這麼大一條魚,不如拿出來烹了,大家共享美味。」
陳慶戲謔地笑著說:「殿下,如今咱們身處險地,張良環伺在側蠢蠢欲動。」
「除了自己家的鮑魚我信得過,其他什麼魚都免談。」
扶蘇詫異片刻,才嘆息著作罷。
夜幕降臨。
郡守府中高朋滿座,舞樂正酣。
陳慶費力地剝開蟹腿,把裡面潔白鮮嫩的鮮肉塞進熱巴的嘴裡。
「好吃嗎?」
「嗯,好吃。」
熱巴時至今日,方知世上有如此美味。
她小嘴咀嚼著蟹肉,開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臨走的時候咱們多帶些海產乾貨回去。」
「讓你一直吃到膩為止。」
「我再去拿一隻。」
陳慶直接讓後廚在院中架好了爐灶,他親眼看著鮮活的蝦蟹放入蒸籠中,這樣才能安心。
他挑了只大號的螃蟹,正要轉身回去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名僕從慌慌張張進來,湊在郡守身邊低聲耳語。
噹啷。
郡守捏著的酒杯脫手而出,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陳慶把螃蟹拋回蒸籠之中,健步走了過去。
「郡守大人,可是府衙中出了什麼狀況?」
他居高臨下地問道。
「啊,沒有。」
「府衙中一切如常,只是……」
郡守驚惶萬狀,磕磕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陳慶冷笑道:「太子殿下持天子符節而來,有先斬後奏之權。」
「郡守若是刻意欺瞞殿下……」
郡守駭得渾身發抖,突然中靈光一閃。
「陳府令,實不相瞞確實出了點小差錯。」
「那海皇魚今日凌晨才送了過來,許是天氣燥熱,生出了您說的那種毒素。」
「本官把它分給府衙中官吏食用,一時不慎竟然著了道。」
「幸好察覺得早,屬下已經去請郎中了。」
話音未落,陳慶的臉色已經變得無比陰沉。
海鮮死後產生毒素只是他隨口一說。
再說郡守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變質的魚獲拿給太子享用。
唯一的可能只有——張良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