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寬闊的甲板上,濕潤的河風迎面撲來,驅散了初夏的燥熱。

  薛濱得知陳慶要去釣魚,特意命人搭好了涼棚,還叫船上的廚子備好了涼茶、瓜果消暑解渴。

  韓信安置妥當好住處後,在船艙里待得煩悶,便打聽了陳慶的去向,一起在旁邊看熱鬧。

  「家主,這船行得如此之快,能釣到魚嗎?」

  熱巴在旁邊打著扇子,望著渾黃洶湧的河水,不禁有幾分發怵。

  「有水就有魚,有魚必上鉤。」

  「你瞧著我給你釣一條大魚上來。」

  陳慶端坐在矮凳上,信心十足地說。

  一刻鐘過去。

  熱巴搖扇的手都酸了,魚線還是紋絲不動。

  她再次勸道:「正午陽光熾烈,家主要不回屋裡先歇息會兒,等吃過飯再來釣吧。」

  陳慶不耐煩地擺擺手:「別囉嗦,魚都給你嚇跑了。」

  「信兒,再拋些餌料下去。」

  「我就不信了,渭河中魚獲萬千,還能釣不到?」

  韓信抿嘴偷笑,趕忙調配了半碗腥氣十足的餌料倒了下去。

  又是一刻鐘過去。

  熱巴的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細汗,望著似火的驕陽,暗暗叫苦。

  「有了有了!」

  陳慶突然激動地大喊。

  「這魚好大,信兒拉著我,別被它拽下去。」

  韓信匆忙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沉腰下馬,做好發力的準備。

  陳慶往後仰著身子,抓緊魚竿,一步步穩紮穩打地往後退。

  一尾巴掌大的細長花鱗魚被拖出了水面,尾巴甩動著掙扎不休。

  「上來了!」

  「小心別讓它跑了!」

  雖然魚獲略讓人失望,但陳慶仍舊興致不減。

  他猛地往上揚著魚竿,同時吩咐韓信去解魚。

  啪!

  馬上要提上來的時候,花鱗魚撞了船舷上,隨後彈飛了兩尺有餘。

  陳慶眼睜睜看著它以自由落體的姿勢重新落入波濤滾滾的河面上,翻了個水花再也不見蹤影。

  「叔叔,您小心些。」

  「要不先歇息會兒,等午後再來。」

  韓信也看出了陳慶釣技拙劣,忍不住勸道。

  「娘的!」

  「不行,不能慣著它。」

  「信兒,你去我房裡,取一枚竹筒手雷出來。」

  陳慶面露狠色,轉身吩咐道。

  韓信訝然,遲遲不肯應聲。

  「快去呀!」

  「釣不到我炸死它個狗娘養的!」

  陳慶連連擺手催促。

  「諾。」

  無可奈何之下,韓信只得答應下來。

  他匆匆跑回去取了手雷,陳慶給它綁上了鐵器,然後塞回韓信手中。

  「我說扔,你趕緊扔得越遠越好,聽到了沒有?」

  「諾。」

  韓信咽了口唾沫,不禁頭皮發麻。

  據說這東西一旦爆炸,十步之內絕無生還的可能。

  要是他失了手在甲板上炸開,死的可不是他一個人。

  陳慶掏出火摺子吹了吹,把火星對準了引繩。

  「扔!」

  一聲令下,韓信卯足了力氣,猛地把竹筒擲向外面。

  划過一條拋物線後,它在水面上砸出一朵白浪,然後迅速沉了下去。

  片刻後,附近的水面突然翻騰出大片泥沙,微微鼓起後,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無數氣泡咕嚕嚕冒了上來,少量死魚也浮出河面。

  「有魚了!有魚了!」

  「看到沒有,我釣的魚!」

  陳慶指著漂浮在水面上,翻著白肚的魚獲興奮地大喊。

  韓信和熱巴尷尬地附和著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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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去叫人打撈上來,勞動果實來之不易,今晚咱們一起吃全魚宴。」

  陳慶揮手吩咐。

  「先生倒是好雅興。」

  扶蘇在薛濱的陪伴下,微笑著走了過來。

  「剛才我與薛將軍在商議事情,他突然神色嚴肅,告知我水況有異,想不到……」

  對於陳慶的胡作非為,扶蘇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

  「哈哈。」

  「是這河中的水族挑釁在先,微臣不堪受辱,才小施懲戒。」

  陳慶打著哈哈,拱手作揖。

  扶蘇沒再糾結此事,反而扶著船邊的欄杆,憂心忡忡地說:「先生,渭河邊能架設多少水車?」

  「什麼時候才能讓天下百姓皆能受惠於水利之便?」

  陳慶順著他的目光一瞄。

  岸邊上有一隊衣不蔽體的縴夫,背著粗重的纜繩,正拖著一艘貨船溯流而上。

  灼熱的陽光將他們的皮膚曬成了古銅色,即使汗流浹背,也沒有一人肯鬆手。

  在船上商家的吆喝催促中,一步一個腳印,邁著沉重的步伐拉著縴繩,沿著崎嶇不平的路面負重而行。

  「殿下可記得我跟你說過,要想天下人人有飯食,有衣穿,必須先發展工業。」

  陳慶站在他的身旁,語氣複雜地說:「微臣已經命府丞李左車徹查內務府刑徒中的冤假錯案,估摸著最少有一萬以上量刑過重,或者無罪受罰。」

  「待查明真相後,微臣會把他們全部遣送回去,再備一份薄財,聊表歉意。」

  還沒等扶蘇說什麼,陳慶就笑著看他:「殿下可知,少了這些人手,內務府的各項工事可曾耽擱了?」

  「不曾。」

  扶蘇了解他,所以回答得很痛快。

  「對。」

  陳慶暢快地說:「因為微臣把刑徒的工具都換了,有了趁手、堅固的工具,他們干起活來事半功倍。」

  「內務府的事務,一樣都沒耽擱,反而進度加快了不少。」

  他沉聲說道:「殿下,再等等吧。」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扶蘇默默地點頭,作揖行禮:「辛苦先生為萬民操勞,本宮感激不盡。」

  「說起來,殿下可知道故楚大將項燕?」

  陳慶思慮許久,還是決定試探下扶蘇的態度。

  楚霸王萬夫莫敵,死在自己人手上太可惜了。

  但凡把他送去海外,雄踞一方都不是什麼難事。

  「當然知道。」

  扶蘇遲疑片刻,突然臉色大變。

  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先生的意思說,張良與項家勾結……」

  「嗯。」

  陳慶點點頭。

  扶蘇非但是秦國的太子,還身具楚國王室的血脈。

  楚人日夜盼望著他早日登基加冕,給他們帶來善政和仁德。

  項家自詡楚國的世代忠臣,那扶蘇的命令他們聽不聽呢?

  陳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同時也期盼著能走向他最希望的結果。

  「此話出得我口,入得你耳。」

  「萬勿被第三人知曉。」

  他和扶蘇走到了船首的位置。

  最近的人離著也有三丈多遠,而且風聲喧囂,不虞為外人竊聽。

  「先生請說。」

  扶蘇知道事關重大,緊張地望著他。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項燕之後乃是天下亂軍的魁首,殺秦王子嬰,火燒皇宮,劫掠咸陽。」

  「然而此子有萬夫不敵之勇。」

  「殿下若是覺得可惜,我便放他一條生路,流放海外,為華夏開疆拓土。」

  「要是……」

  陳慶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他不識好歹,或者你覺得他罪不可赦,那微臣就不給他留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