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翻滾,電閃雷鳴。🐚🐠 ☞🐧
雨幕頃刻間籠罩在秦川大地上,洗刷掉晴日裡積攢的灰塵。
趙崇踩著地上的積水,急匆匆穿過咸陽宮的遊廊,去向始皇帝奏事。
裕豐樓里接連跳下了六個人,除一人還有氣息外,其餘五個當場慘死。
街坊百姓不知就裡,已經造成了小範圍的恐慌。
此時神鬼之說盛行,全都猜測青天白日裡城中出了妖孽。
黑冰台的探子立即出動,很快就查了個八九不離十。
還真是妖孽所為!
陳慶,你實在閒來無事,去勾欄里聽曲賞舞不好嗎?
滿朝文武哪個不是安安分分,怎麼就你事多呢?
趙崇滿腹牢騷,又不能像平時一樣,直接遣人將案犯索拿問罪,只得先來宮中匯報。
侍者引領著他去面聖的時候,恰巧鄭妃送著哭哭啼啼的樂平公主出來。
一看見趙崇,嬴元曼下意識就想叫住他。
府里的劉管事假稱遇到仙人點化,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席捲了她的全部身家不知所蹤。
黑冰台用心追查的話,應該能找到他的蹤跡。
然而趙崇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頷首致意後就快步離開。
「啟奏陛下,城中今日出了一件怪事。」
雨水沿著琉璃瓦落下,形成一條條密集的水線。
趙崇頭都不用抬,已經感受到嬴政的情緒不悅,說話也小心了幾分。
他把整理好的密奏奉上,然後講起了事情的原委。
嬴政只是從樂平公主口中得知陳慶騙了不少人,卻沒想到居然還有死傷。
飛快地瀏覽了一遍密奏後,他恨恨地將奏書推到一旁。
「奸商惡賈,死有餘辜!」
「趙崇,派出人手,將這些惡商全部抓回來!」
「家產抄沒,流放千里!」
趙崇頷首作揖:「諾。」
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秦朝抑商的政策執行起來有很大的彈性。
如寡婦清、卓氏、程氏這樣的大實業家,只要對朝廷恭順,一向寬容有加。
烏氏倮這樣的外貿商人,也同樣能得到始皇帝的召見和嘉獎。
但是既不生產貨物,又不能為大秦帶來額外收益的貿易商,一向最為嬴政所憎恨。
畢竟『奇貨可居』這個詞最早就是呂不韋用來形容嬴異人的。
他要是不恨那才是怪事。
「召陳慶入宮。」
「寡人有話要問他。」
嬴政思索許久,隱隱感覺操作提貨券的方式具有很大的危險性。
直覺告訴他,此事若是鬧得大了,或許能動搖江山社稷。
他必須防患於未然,避免將來無意中吃了大虧。
——
「夫人,好大的雨。」
「回來的路上給你買了些點心,快趁熱嘗嘗。」
陳慶打著油紙傘飛快地跑進家門之中。
一轉身才發現,嬴詩曼、王芷茵、相里菱等人居然齊聚一堂,不知道在小聲商議些什麼。
「夫君。」
嬴詩曼緩緩起身,目光複雜地望著他。
「怎麼啦?」
「為何這樣看著我?」
陳慶把雨傘遞給了熱巴:「大家快來嘗嘗新鮮出爐的點心。」
「裕豐樓今天有諸多商賈縱身躍下,死傷慘重。」
「是你乾的?」
她只想著陳慶要報復那些炒作提貨券的商賈,卻沒想到後果會這樣嚴重。
百巧樓里的婢女被嚇慘了,大白天的都不敢出門。
嬴詩曼光是聽到路人的描述就心驚膽戰,早早回了府中等陳慶回來。
「是我呀。」
「夫人的臉色不太好看。」
陳慶上前撫摸著她潔白細膩的臉龐,笑著說:「莫慌,冤有頭債有主,報應也是報在我身上。」
「你……」
嬴詩曼想勸,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陳郎,怎麼會死了那麼多人?」
相里菱憂心忡忡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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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芷茵出身武將世家,倒是對死了人沒多看重。
「你一時意氣之爭,到頭來卻讓姐姐為難。」
「香皂平價出售都供不應求,你還要打個折扣。」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
「將來如何收場?」
陳慶啞然失笑,把包裹點心的荷葉打開,坐在她們對面。
「你們說的其實是一樁事。」
「為夫去買點心,本來雨下得大,店裡沒什麼客人。」
「我站在門口隨口一問,那店家八成是想打個折扣,賣一點是一點。」
「可他一抬頭,馬上就改口了。」
陳慶搖了搖頭:「為夫還是原價買的,一個錢都沒省。」
「小商小販尚且看人定價,百巧樓又何嘗不是呢?」
屋裡的女人全部把視線聚集到他的身上,等著聽後面的解釋。
「七折賣也好,八折賣也好,你得有那個本事讓我點頭呀!」
「旁人咱們不說,李信如今統領西征大軍,來日西域全在他的治轄之下。」
「別說七折,半價賣他有何不可?」
陳慶攤手說道:「蒙家若有意經營此業,我一樣打個折扣給他。」
「就算是巴蜀卓家來採買,價格照樣好商量。」
「香皂上虧的,別的地方能十倍百倍賺回來,為何不賣呢?」
嬴詩曼暗暗點頭,深感贊同。
世家豪族不乏資源互換的例子。
陳慶列舉的這幾家,要不然重權在握,要不然有著獨特的門路。
與他們交易,自然不能以平常的價格作準。
「相反……」
陳慶指點著門外的雨幕:「裕豐樓里那些是什麼貨色?」
「他們那點斤兩,居然還想壟斷市場,操控價格,以此來謀取暴利。」
「你什麼檔次啊?賺得比我還多。」
「此不異於取死之道?」
嬴詩曼漸漸被他說服,嘴上還是埋怨了一句:「略施懲戒即可,犯不著傷人性命吧。」
「夫人你不懂。」
「今日他們炒作香皂大發橫財,來日就敢去炒作玻璃鏡。」
「炒來炒去,最後跳樓的恐怕要多上百倍、千倍。」
「為夫這不是害人,是救人吶!」
「對了,昨日為夫還接濟過兩戶貧苦人家,回來的時候去看,已經從下水道里搬出去了。」
「來來來,閒話少說,先吃東西。」
陳慶給每人遞了一塊香糯甜軟的點心。
「好吃嗎?」
「嗯。」
嬴詩曼眼睛半眯,開心地點點頭。
在外面你是殺人如麻的屠夫也好,陰險狡猾的奸臣也好,囂張跋扈的惡霸也好。
起碼在家裡,你是個合格的丈夫。
想那麼多幹什麼。
「家主,宮中遣人來通傳,召您入宮。」
管事冒雨而來,站在門口高聲稟報。
「知道了。」
陳慶無奈地站了起來。
「我陪你去。」
嬴詩曼心中一緊,擔心他受到始皇帝責怪。
「夫人別擔心。」
「陛下多半不會責怪。」
「為夫這就進宮請示,將那些個欺行霸市,搜刮民財的不法奸商吊上路燈,警示眾生。」
「陛下說不定還要賞我呢。」
陳慶風輕雲淡地說道。
嬴詩曼、相里菱、王芷茵不約而同站在門邊,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風雨中。
「我等當齊心協力,護持好夫君。」
「嗯。」
「陳慶早晚闖出大禍來,屆時還得我王公子提槍躍馬,劫法場去救他。」
要說奸,陳慶可比所謂的不法奸商奸得多了。
要說惡,直接或者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在少數。
可陳慶從來不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
她們隱隱有種感覺,來日被吊上路燈的未必不是他。
夫妻一體,除了想方設法替他消災解難,還有什麼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