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無歲月。ඏ🌷 🐸💀
日升日落,晝夜交替似乎與這裡沒有半點關係。
李左車每天都睡不著,總是不自覺去關注著陳慶那邊的動靜。
王翦、王賁父子結伴而來,探望一番後告辭離去。
然後是工部尚書相里奚。
陳慶一口一個老泰山叫得親切,還若無其事地安慰對方。
再之後是吏部尚書令章邯派了弟弟章平過來,先是向陳慶告罪,闡明不方便親自過來的理由,然後送上厚禮表達歉意。
停留時間最長的是蒙甘。
他性子粗疏豪爽,提了美酒佳肴過來,和陳慶在獄裡大吃大喝。
蒙甘喝得半醉,躺在床榻上意猶未盡地說:「獄裡冬暖夏涼,早知道這般舒服,弟子也來住些時日。」
李左車聽得想笑又笑不出來。
蒙甘確實有說這話的資格。
他是蒙家的後起之秀,犯了再大的錯,上面還有蒙恬、蒙毅保他,最後大概率不了了之。
陳慶也是一樣。
來探望他的哪個不是大秦舉足輕重的人物。
怪不得人家打了公主還能泰然自若,說自己是來體驗生活。
李左車內心煎熬掙扎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向現實低頭。
機遇難得,陳慶既然如此看重他,若不抓住機會,何時才能出人頭地?
只因為酒後發了幾句牢騷,就被人檢舉揭發,然後深陷黑冰台大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樣憋屈的日子他再也不想過了!
三天的時間眨眼而過。
朝陽初升。
扶蘇、太子妃、嬴詩曼……
絡繹不絕的馬車駛過街道,在黑冰台大門前駐停。
再之後是內務府的各位下屬。
相里奚、鹿仙翁、鶴仙翁、田舟、楊寶……
還有韓信一家人,銅鐵鋪的老夥計及其家眷。
上至當朝太子,下至黔首黎庶,數百人把黑冰台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先生來了。」
扶蘇站在最前面,欣喜地喊了一聲。
陳慶步伐矯健,和趙崇有說有笑的從裡面走出來。
李左車小心翼翼地跟在旁邊,只要沒踏出大門,他始終提心弔膽的,心情始終平靜不下。
「微臣有罪,讓殿下費心了。」
陳慶略感意外。
嬴元曼再怎麼說也是扶蘇的異母姐妹,扶蘇要是來接他出獄,胳膊肘往外拐得實在太厲害了些。
但扶蘇還是來了。
「聽說你在牢里好吃好喝,過得倒是舒坦。」
「殿下卻為了你勞心勞力,日夜不得安閒。」
「陳慶,你要是不好好報效殿下,良心肯定是被狗吃了。」
太子妃半是埋怨半是打趣地說道。
「微臣怎敢有負殿下。」
「他日殿下有命,讓我上刀山下火海,陳某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陳慶鄭重地拱拱手。
「夫君,來跨個火盆去去晦氣。」
嬴詩曼命人端過火盆,放在台階下面。
「好。」
陳慶也不囉嗦,腳步輕快地邁了過去。
「李兄,你也來跨一下。」
他回頭招手。
李左車一向不與人來往,突然間被這麼多人盯著,渾身緊繃頭皮一陣陣發麻。
扶蘇詫異地看著對方。
怎麼還多出一個李兄?
「殿下,微臣又得一寶。」
「回頭和你說。」
陳慶打了個眼色,神神秘秘地說道。
扶蘇瞬間瞭然。
這肯定是後世有名的人物。
趙崇看著他們在自己面前擺火盆,去晦氣,不免心生鬱悶。
你們把我這裡當什麼了?
然而扶蘇都沒覺得不妥,他也沒法說什麼。
——
就在陳慶大張旗鼓為出獄慶賀的時候,嬴元曼心慌意亂的被一名侍者帶去了鄭妃面前。
「見過母妃。」
嬴元曼拘謹地行了一禮。
「免禮。」
「元曼,你與李由和離多久了?」
鄭妃抿了口茶,淡淡地問道。
嬴元曼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猛地倒吸涼氣。
「母妃,尚不足三個月。」
她抬起頭,語氣帶著驚慌之意。
「那也不短了。」
鄭妃點點頭,沉吟著說:「你父皇請太史令算過,未來三年都沒什麼太好的良辰吉日。」
「不如趁著今年,讓你再許個人家吧。」
嬴元曼死死地捻著衣角,暗暗咬緊後槽牙。
她早就鄭妃叫她過來沒有好事,一提和離之事,就猜出了對方的意圖。
然而後宮之事,全由鄭妃做主,她根本無法反抗。
「不知母妃想把女兒許給誰?」
鄭妃露出微笑:「武將辛勝之子,你應該見過。」
嬴元曼先是愣了下,心中立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李斯得勢時,辛勝只不過是任憑宰相府驅使的走狗之一。
她一向對其不假辭色。
更何況……
「母妃,女兒怎能嫁給他。」
「辛勝之子蠻橫霸道,作惡多端。」
「在咸陽素有惡名……」
鄭妃打斷了她的話:「辛家小兒被送去蜀郡任職,已經悔改了。」
嬴元曼脫口而出:「您想把我嫁到蜀郡?」
「女兒不從!」
她氣惱地說:「李由再怎麼說也是宰相之子,女兒嫁他,尚且般配。」
「也不是元曼自誇,早些年女兒未嫁之時,咸陽城中的公卿子弟戀慕我的如過江之鯽。」
「怎麼輪也輪不到辛家!」
鄭妃的表情波瀾不驚,淡淡地說:「你也說早些年未嫁之時了。」
「如今你已嫁過一次,李相舉家被發配嶺南,你尋死覓活要跟李由和離,你父皇也允了。」
「若要再嫁,哪有許多好門第給你挑選。」
嬴元曼雙目冒火:「母妃是在責怪女兒?李家遭難,與我有什麼關係?」
「與你沒關係。」
「但是李家敗落你棄之不顧,就是有負夫妻之義!」
「背負如此名聲,還想嫁什麼好人家?!」
鄭妃逐漸不耐煩起來,語氣愈發嚴厲。
嬴元曼與之對視片刻,很快敗下陣來。
「反正女兒就是不嫁,死也不嫁!」
她恨聲說了一句,抹著眼淚往外跑去。
「放肆!」
「還由得了你!」
鄭妃也火了。
嬴元曼上次要和離,她就不想答應。
但架不住對方鬧得凶,嬴政又不想讓女兒跟著去嶺南受罪,便勉為其難准了。
她打定主意,回頭就讓始皇帝起草詔書,將這門婚事定下。
——
黃昏,夕陽西斜。
宜春宮的洗塵宴持續到下午才漸漸散去。
只留下扶蘇、陳慶等人在偏殿中說話。
「殿下。」
「殿下不好了。」
府中的管事匆匆忙忙跑進來。
「出什麼事了?」
扶蘇停下話頭,納悶地問道。
「樂平公主割腕自盡啦!」
管事臉色發白,驚慌地說道。
「什麼?!」
扶蘇猛地站了起來,表情變幻不定。
「殿下先別慌。」
陳慶安慰了一句,然後問那管事:「目前人怎樣?死了沒?」
管事聽他說得如此直白,支吾了片刻說:「幸好侍女發現得早,僥倖救回來了。」
「那便是無事。」
「雕蟲小技而已。」
陳慶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殿下,待微臣去走一趟。」
「別說樂平公主沒死,就算真死了也讓她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