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傲氣在實力面前一錢不值

  墨家的思想主張,天生與統治階級相悖,代表的是下層販夫走卒的利益。

  兼愛、尚賢、節用、節葬,哪一條都無法讓上層階級接受。

  並且墨家組織嚴密,執矩子令,可以號令天下墨者,赴湯蹈火,莫敢不從。

  這一點更是讓當權者不能容忍。

  相比之下,儒家的處世手段則靈活得多。

  西漢董仲舒在儒家的主張中加入了『君權神授』『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等觀念,獲得了漢武帝的大力支持,自此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成為兩千年來最有力的統治工具。

  陳慶眼前的齊墨、楚墨固步自封,不知變通,混得自然一個比一個差。

  「墨聖言曰:「仁人之事者,必務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吾等篳路藍縷,櫛風沐雨,乃是為實現天下大同。」

  「你這等無德之人,只為追尋一己私利,墨家羞於與之為伍。」

  相夫亭一臉嫌惡之色,狠狠的斥責道。

  先前被埋汰得無地自容的楚墨劍俠也挺直了腰杆。

  沒錯!

  他們是為了除天下之害才仗劍行俠,即使蓬頭垢面又有何好羞恥?

  「唉……」

  陳慶悠長地嘆了口氣:「冥頑不靈。」

  墨子的教誨深入人心,不是他三言兩語可以說服的。

  原本還想著三墨合流,能讓墨家如虎添翼。

  現在看來,是自己奢望過多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本官最後表個態……」

  他轉身面向站在門外的秦墨門徒。

  「爾等可有屋宇遮風擋雨?」

  相里菱緩緩點頭:「有。」

  「有!」「有!」

  「我們有大屋住。」

  秦墨從皇陵營地遷出來之後,所有人都擠在一間小小的宅院裡。

  還是陳慶幫忙解決了住房的問題,他們一直感恩在心。

  「你們可曾缺了衣食?」

  陳慶又問。

  「不缺,什麼都不缺。」

  「現在的伙食比以前好多了。」

  「我等在陳府令手下,沒受過委屈。」

  秦墨門徒異口同聲地回答。

  陳慶再問:「每個月發的俸祿,可夠養家餬口?」

  這次所有人鼓足氣力,一起喊道:「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陳慶滿意的笑了笑。

  「齊墨以辯術見長。」

  「我觀爾等衣著打扮,既非官吏,又不似黔首。」

  「可是門人清客一類?」

  相夫敬等人心虛地垂下頭去,閉口不言。

  三墨分家之後,相夫氏投靠齊國後,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此時名滿天下的稷下學宮裡,匯聚了諸子百家的名人賢士。

  齊國為求治國良才,不論國別、年紀、學派、資歷,一應供給他們日常開銷。

  眾多百家學者無需為柴米油鹽而操心,每日裡高談闊論,引經據典,互相爭辯、詰難,吸收融匯百家思想的優點與長處。

  齊國對其中佼佼者的待遇也是十分優渥的。

  相夫氏鼎盛時,曾有十三人拜為上大夫,百家中鮮有能與之相提並論者。

  然而……

  秦國大軍的到來,摧毀了一切。

  自齊國滅亡後,相夫氏江河日下,早已沒了之前的風光。

  而今大多以謀士清客的身份,託庇於達官顯貴門下。

  最顯耀者,也不過是在郡守府上當個主簿。

  陳慶見他們不答話,心裡頓時有了底。

  他轉頭看向楚墨一派:「爾等千里迢迢遠赴咸陽,回去的盤纏還有嗎?」

  「通關文牒可有麻煩?」

  徐正面色怨憤:「不勞你多費心,我等還未淪落到討食求活的地步。」

  陳慶搖了搖頭。

  要飯吃你們還嫌餿啊?

  跟我玩拋開官職地位不談,還想著墨門三家並論呢?

  我配鑰匙的,你們配嗎?

  「若你們願與秦墨合流,爾後高官厚祿,功勳爵位都不在話下。」

  「法家衰微之勢已顯,當是墨家大展身手之時。」

  陳慶目光掃視著齊墨、楚墨兩家,等待他們的回應。

  正堂內靜悄悄的。

  鄙夷者有之,怒目而視者有之,輕蔑不屑者有之。

  絕大多數人都對他的提議無動於衷。

  「既然本官的好意你們拒絕了,那以後就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秦墨與爾等再無瓜葛。」

  「諸位,請回吧。」

  「本官念在三墨同源的份上,放你們一馬。」

  陳慶揮了揮手。

  門外的鐵鷹劍士猶豫片刻,朝著兩邊散去。

  相夫敬和徐正對視一眼,眼中的希望逐漸黯淡。

  他們千里迢迢趕來,原本以為自己既占了理,又有大義的名分,怎麼都能逼相里奚把矩子令交出來。

  沒成想遇到一個根本不講理的陳慶!

  「今日之事,齊墨勢必不會甘休。」

  相夫敬拱手作揖,還想放幾句狠話,可陳慶的臉色立刻變得陰沉。

  他趕忙壓住話頭,「告辭。」

  徐正長嘆一聲:「山高水長,有緣再會。」

  齊墨、楚墨兩家的大批人馬先後從正堂內出去。

  臨走的時候,那個黑瘦的楚墨女俠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心有不甘。

  「老默,你要是不想留,就隨他們一道回去吧。」

  陳慶衝著面色糾結地宋墨吩咐道。

  「某家……去送送他們。」

  宋默內心掙扎良久,做出了留下的決定。

  陳慶地位顯赫,對皇家和朝廷的影響力無與倫比。

  說他飛揚跋扈也好,目中無人也好。

  但有一件事人家真的沒吹牛,中興墨家,非他不可!

  「老泰山。」

  「今日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讓他們有來無回。」

  陳慶同樣心情不爽。

  三墨之中,秦墨的本事最大,遠超其餘兩者。

  秦墨門徒與他關係也最親近,相里奚連女兒都嫁給了他。

  齊墨、楚墨頂天了不過是個添頭,可有可無。

  偏偏這兩家姿態擺得還挺高,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按照他的認知,有自己這樣的金大腿,那不拼了老命的巴結?

  結果恰恰相反。

  「墨家流傳三百餘年,他們心中自然有些傲氣。」

  相里奚為難的說道。

  「傲氣在實力面前,一錢不值。」

  陳慶撇撇嘴,輕蔑地說道。

  「好啦。」

  相里菱柔聲勸道:「犯不著為無關的人生氣。秦墨與他們多年不相往來,往後就當他們不存在,咱們顧好自己就行了。」

  「阿菱此言深得我心。」

  陳慶笑了笑:「老泰山,再有人來無故尋釁,您儘管來找我。」

  「下次……本官絕不心慈手軟。」

  他和相里菱從屋裡出來,秦墨門徒頓時投來感激和鼓勵的目光。

  「陳府令,可算是找著您了。」

  一名宜春宮的侍者跑得氣喘吁吁。

  「太子殿下有事找我?」

  陳慶停下腳步。

  「有二人自稱閒野遺才,往您的府上投了拜帖。」

  「殿下怕怠慢了他們,先行召到宜春宮招待去了。」

  「特意命小人前來尋您。」

  侍者語速飛快地把話說完。

  陳慶嘴角不禁勾起:「這真是瞌睡來了就送枕頭。阿菱,咱們一起回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