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持續了大約一個時辰。
基本沒有別的事情,在始皇帝的主持下,分割皇家內務與朝廷公事。
先前已經有不少人猜到,內務府恐怕權責不小。
但誰也沒想到,它能龐大到如此程度!
陳慶能感覺到百官嫉妒的情緒在不斷高漲,尤其是新近走馬上任的禮部尚書令和郎中令。
這兩位以前一個是奉常,一個是典客,全都居於九卿之位。
而今可倒好,兩人擠在禮部天天為了點微末權柄爭來奪去,別提多難受了。
陳慶察覺了二人敵視的目光,淡然地瞥了一眼。
沒搞錯吧?
真以為站位差不多,咱們就平級了?
你什麼檔次,也敢瞪我?
禮部尚書令和郎中令不甘地別過頭去,心中氣憤又憋屈,同時又不自覺升起一絲後怕。
祭祀和接待外使免不了要跟內務府打交道。
萬一陳慶記恨在心,給他們穿小鞋就難受了。
早朝散去,始皇帝點了幾個人的名字。
「扶蘇、陳慶,你二人留下。」
蒙毅仰頭望著御案之後的始皇帝,心中悵然若失。
陛下似乎……
對臣子越來越疏遠了。
以往經常召朝中重臣入宮議事,促膝長談。
而今這樣的場景越來越少。
反而陳慶這位帝婿,太子扶蘇在朝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
蒙毅懷著複雜的心情,隨著一眾官員退出了麒麟殿。
——
「陳慶,這是你搞出來的?」
御書房。
嬴政隨手往桌案上丟了幾樣鐵器,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
半圓形的是馬鐙,U型的是馬蹄鐵。
「回稟陛下,確實是微臣命鐵坊打制的。」
陳慶早有預料,肅然行禮。
「寡人聽說,匈奴得了它們,縱橫歐羅巴,打下了莫大的疆土?」
嬴政冷著臉問。
「沒錯。」
「馬鐙出現後,匈奴的騎射戰術大放光彩。」
「陸戰少有能與之匹敵者。」
陳慶痛快地回答。
嬴政更加氣憤:「匈奴得了這兩樣東西,大秦就打不贏他們了嗎?」
「那倒不至於。」
陳慶老實地說:「大秦弩陣天下無雙,士兵驍勇善戰,怎是區區馬鐙可以抵消的。不過……付出的代價要比以往大很多。」
「起碼再不會出現匈奴不敢彎弓,任由弩箭攢射這樣一邊倒的戰況了。」
嬴政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不由窩火。
「戰國之時,群雄並起。」
「燕國最為弱小,面對匈奴入寇,卻能不落下風。」
「趙國李牧率大軍出塞,打得匈奴潰不成軍。」
「秦國哪怕連遭敗仗,出大散關以西,也未逢敵手。」
「而今寡人統一了天下,竟然要怕匈奴做大嗎?」
……
陳慶面對始皇帝的怒火,神情波瀾不驚。
劉邦為什麼會被圍白登山?
因為對手是匈奴啊!
燕國打得,趙國打得,大秦打得,憑什麼我大漢打不得?
這種對匈奴的蔑視是根深蒂固的,輕易無法改變。
「陛下言重了。」
「田舟已經在加緊興建試製新的冶鐵高爐,待技術成熟後,鋼鐵的產量和品質都能大幅增長。」
「介時火槍火炮要多少有多少。」
「區區騎射,自然不在話下。」
「水泥的生產更為順利,微臣先修好通往九原郡的直道,待時機成熟後,再將它延長至草原深處。」
「路修到哪裡,匈奴就在哪裡絕跡。」
陳慶躬身回稟。
「寡人怎麼聽說……鐵料生產不順?」
「是何緣故?」
嬴政不悅地問。
陳慶暗暗嘆息。
老趙現在肯定不至於拿這種小事去給他打小報告。
又是誰在背後煽風點火呢?
「回稟陛下,大秦的鐵礦多為劣礦,包括雍城的礦山也是如此。」
「一爐料投進去,能煉出三成鐵就算多的了。」
「剩餘的爐渣雖然能排出大半,但仍有殘留。」
「積少成多下來,高爐能盛裝的礦料越來越少,產量……漸漸不盡人意。」
陳慶無奈地嘆息一聲。
後世華夏的鐵礦石絕大多數也依靠進口。
本地的劣礦產出低,耗費大,基本上沒什麼開採價值。
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那你當年誇下海口,鐵器會比野菜還便宜,還能實現嗎?」
嬴政眼中略帶譏嘲之色。
讓你仗著穿越者的身份,到處興風作浪。
這下吃癟了吧?
「能。」
陳慶用力地點點頭。
「哦?」
「為何你如此確信?」
嬴政詫異地問道。
「因為……微臣手下有著當世最傑出的工匠。」
「以微臣之能,或許不行。」
「但他們一定可以。」
「縱使今日無法,再過十年,二十年,只要陛下信重他們,定然能想出辦法。」
陳慶認真的回答。
實在不行,只有讓秦墨打造巨艦,去海南找石碌鐵礦了。
全國的富鐵礦,光是它就占了70%。
海運的成本還不算太高,應該可以接受。
嬴政沉聲道:「寡人可等不了十年,二十年。」
「陳慶,最多三年。」
他豎起三根手指,不容拒絕地說道。
「諾。」
陳慶無奈地應下。
始皇帝這個急性子,真的是沒辦法啊。
三年?
我上哪兒給你找上等的鐵礦。
「爾等退下吧。」
始皇帝沒了談興,揮揮手讓二人離開。
從咸陽宮出來,扶蘇見其悶悶不樂,勸慰道:「先生勿需多慮,父皇只是隨口一說。」
「大不了多建幾座高爐就是了。」
陳慶嘆了口氣:「這不是建多少高爐的事啊!」
扶蘇見勸解無用,思索片刻說:「要不咱們去冶鐵工坊看看吧,近日天氣漸暖,等渭河的冰化開了,水車重新得以運轉……」
「你剛才說什麼?!」
陳慶猛地大叫一聲,把扶蘇嚇了一大跳。
「水車?」
扶蘇不明所以地問道。
「不對不對,是渭河!」
「殿下,我找到鐵礦了!」
「哈哈哈!」
陳慶用力拍打著腦袋:「豬腦子啊!都是被手下那幫混蛋傳染了。」
「天天打河邊走,我愣是沒想起來這特麼就是個大鐵礦!」
扶蘇疑惑地問:「先生……您說渭河是鐵礦?」
「昂!」
陳慶用力點點頭:「它非但是鐵礦,還是品質極佳,最上等的富鐵礦!而且省去了粉碎、磨料的麻煩,直接就可以添進爐里冶煉。」
「咱們快走,不對,回去取磁石。」
他一刻都不想等,著急地催促馬夫。
「先生,怎麼又跟磁石有關了?」
扶蘇滿頭霧水,不解地問。
「擼鐵!」
「殿下,我又發現了一樣好營生。」
「一個人一天能擼鐵百斤。」
「您儘管瞧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