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和嬴詩曼夫妻二人進宮,在侍者的引領下直接去了鄭妃的居所。
嬴政和扶蘇也在這裡。
爺倆剛下朝,還在專注地議論政事。
陳慶來的時候,嬴政瞥了他一眼,沒給好臉色。
扶蘇哭笑不得,也無可奈何。
咸陽宮長八十餘里,宮苑二百七十餘處,要全部翻修一遍的話,可不比只建兩幢樓,消耗的物料起碼要多上百倍。
他最後悔的就是不該在父皇面前提及此事。
始皇帝惦記上的東西,不到手是絕不會罷休的。
只能說陳慶趕的時機不巧。
自秦孝公十二年,商鞅變法後為了擺脫舊貴族的鉗制,將國都由雍城遷至咸陽,至今已經一百多年。
經過歷朝歷代的修建,咸陽宮閣林立,殿宇成群。
然而始皇帝卻還覺得不滿意!
他是橫掃六國,一統寰宇,功蓋三皇,德兼五帝,立下不世功業的始皇帝!
在前人的基礎上修修補補,完全不足以彰顯他的身份!
再過三年,嬴政就會以咸陽人多,先王宮廷小為由,開始修築著名的阿房宮。
陳慶這時候把高達二十丈的大樓拿出來,恰好暗合了始皇帝的心意。
相比嬴政的冷漠與無視,鄭妃的態度倒是十分親和熱情。
女兒出嫁後第一次回娘家,母女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她不斷給嬴政打眼色,加上扶蘇在其中活躍氣氛,始皇帝的臉色總算好上了些許。
除去一些訓誡勉勵的話,陳慶又領了一樣差事。
為『逐除』製作煙花爆竹。
古大的醫療衛生條件十分簡陋,一場感冒不小心就能要了人命。
除夕夜的時候,上至公卿、下至黔首,都會燃放爆竹來驅逐『疫癧之鬼』,保佑全家人一年不生病。
朝廷也會在正月里第一天,舉行聲勢浩大的儀式,命眾力士擂鼓以驅逐邪祟。
——
隔天。
陳慶載著一馬車的煙花爆竹從雷火司回來。
鹿仙翁淘汰的火藥配方沒有白費,按照籍冊所述,很容易就配置出了合適的火藥。
發光、發煙、顏色艷麗五彩繽紛的應有盡有。
陳慶命人加緊了趕製了一批,帶回家先試試效果。
其實是他自己想玩……
「嗚嗚嗚。」
「這可如何是好啊!」
「天要絕我韓家嗎?」
一陣嗚咽的哭泣聲從前方的拐角傳來。
車夫立刻放慢了速度,眼眸一緊。
「娘,你為什麼哭啊?」
「咱們不哭,叫哥哥一起回家。」
孩童清脆稚嫩的嗓音響起。
「咦,有點耳熟啊。」
陳慶給車夫打了個眼色,對方重新牽起韁繩,緩緩向前移動。
「原來是你們啊。」
哭啼之人不是別個,正是昨天討要赤豆包的孩童和那名婦人。
「大冷的天,夫人怎麼在此啜泣?」
「可是有什麼冤屈?」
除夕將至,家家戶戶都忙著守歲祭祖。
這孤兒寡母在寒風料峭的街頭哭得悽慘,著實令人心生不忍。
「妾身……」
婦人把孩子攏在懷裡,抬起頭見陳慶有些眼熟,思索片刻想起與他曾有過一面之緣。
「妾身家裡遭逢大難,夫君慘死獄中,嗚嗚……」
「長子也被牽累,如今要判個徒刑三千里。」
「故此在此悲泣,壞了大人的興致。」
「妾身這就退下。」
婦人哭哭啼啼的說完,就要帶著孩子離開。
「夫人請留步!」
「敢問一聲,令夫君因何故深陷囹圄?」
「本官……尚且有綿薄之力,說不定能幫得上忙。」
陳慶同情地說道。
婦人轉過頭來,打量了他一眼,鼓起勇氣說:「我家夫君姓韓,本是故楚人士。」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再不言語。
『原來是楚國故舊啊!』
陳慶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不肯對人說明冤屈,反倒像是怕見人似的,轉身欲走。
六國故舊在咸陽的處境十分尷尬,旁人唯恐避之不及。
估計她也是怕陳慶嫌惡,才欲言又止。
「韓夫人勿需介意。」
「本官與舊楚之地頗有淵源,有什麼冤屈儘管道來。」
「能幫上忙的,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陳慶從馬車上下來,笑著沖孩童招了招手:「小孩,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你是叫我坐著想的那個。」
孩童撅著嘴巴氣鼓鼓地說道。
「嘿,你倒是記仇。」
陳慶笑了笑,隨手從馬車上翻找出幾塊飴糖和點心。
這都是熱巴給他準備的,他又不愛吃零食,就一直放在那裡。
「給你。」
「去一邊玩會兒,我跟你娘親說幾句話。」
三言兩語打發走了小屁孩,陳慶才正色道:「韓夫人,有什麼話可以說了吧?」
「妾身……」
婦人猶猶豫豫。
六國故舊在咸陽都夾著尾巴做人,往來小心謹慎。
但出於同鄉之誼,互相之間反倒比以往熟絡。
陳慶面生的很,卻又說和舊楚頗有淵源,實在古怪。
「你不說本官可就回家了。」
「到時候只怕再無人能幫你伸張冤屈。」
陳慶作勢要走。
「大人且慢!」
「妾身如實告與你便是。」
韓夫人踟躕良久,才可憐巴巴地將冤情吐露。
十年前,秦滅楚之後,將楚國的王公貴族盡數遷往咸陽。
韓家就在此之列。
原本靠著累世積攢的錢財,一家人生活倒也富足無憂。
萬沒想到前些時日,隔壁的鄰居突然牽扯進謀逆大案。
夜晚黑冰台的密探攀牆而入,卻被韓家當成了盜匪。
秦朝律法規定,見盜不捕,與之同罪。
韓家家主粗通武藝,抽出門栓就打了上去。
結果可想而知……
趙崇原本看在鄭妃和扶蘇的情分上,對楚國故舊格外寬待,能不誅連的,儘量網開一面。
韓家屬於倒霉催的,直接就以同黨之名當場拿獲。
「妾身使了無數錢財,家資散盡,昨日衙門裡的大人原本說不欲深究的。」
「誰能想到今日我家夫君就丟了性命。」
「可憐信兒如今還陷落在大獄裡,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婦人說著說著悲從中來,抹著眼淚嚎啕大哭。
「韓夫人稍安勿躁。」
「如今當務之急,是……」
陳慶話未說完,突然臉色大變:「信兒?」
「你兒子叫韓信?!」
婦人神色驚愕,囁嚅著說:「是……叫韓信沒錯,大人怎地了?」
你說怎地了!
韓信是後世公認的四大兵聖之一!
漢初三傑!
劉邦手下的頭號大將!
我特麼怎麼在咸陽遇到韓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