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以為……大秦沒了宰相會如何?」
陳慶壓低聲音,別有深意地問道。🍑 ⋆ 🍭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
「先生要罷黜李相?」
扶蘇早就猜出陳慶會有此心思。
李斯以及他身後的法家派系,和陳慶簡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只要兩者同時出現在朝堂上,不發生衝突才是怪事。
當然,扶蘇對陳慶的攻擊性一向是認可的。
面對眾多御史大夫的圍攻,還能面不改色,揮斥方遒,經常把能言善辯的文官懟得說不出話來,在朝堂上可謂獨一份。
扶蘇常常心生羨慕,他要是有這份本事,放眼天下還有何懼之?
「以先生之能,接替李相的位置也並無不可。」
「只是茲事體大,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扶蘇首先亮明態度,他是絕對站在陳慶這一邊的。
「我當宰相?」
陳慶搖了搖頭:「微臣可吃不得早朝的苦,哪兒能幹這活兒。」
「先生……」
扶蘇霎時間愣住。
陳慶莞爾一笑:「當了宰相統領百官,豈不是要日日上朝?在後世微臣都沒遭過這份罪,要是來了大秦每天起早貪黑,那不是白穿越了嘛!」
扶蘇哭笑不得:「先生當真妙人也!」
為了不上早朝,所以不想當宰相。
也就陳慶說得出這種話了。
雖然不知道這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但陳慶豁達坦蕩的態度,著實無人能及。
「那先生欲如何?」
他收斂笑意,一本正經地問道。
「微臣向來信奉一句話:專業的事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殿下自接手天下工商事以來,是否覺得處處束手束腳,備受掣肘?」
「想要干點什麼,好像哪個衙門都管得了。要承擔職責的時候,好像又哪個衙門都與己無關。」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皆如是也。」
陳慶站起來踱著步子,緩緩說道。
「先生所言極是。」
扶蘇垂下頭,深以為然。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當政不知行事難。
他這段時間可謂深有體會。
「皇權至高無上,由陛下而起。」
「之前歷朝歷代從未有之。」
「朝中以宰相李斯為首,天下之事皆決丞相府。」
光是用嘴巴說略顯單薄,陳慶索性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案上劃出了三層的樹狀圖。
最上面的毫無疑問是始皇帝。
中間那層是太尉、宰相、御史大夫,謂之三公。
最底下那層是奉常、郎中令、衛尉、太僕等,謂之九卿。
其中的太尉統管天下軍事,只是個有名無實的虛職。
始皇帝深知兵權的重要性,豈會假於他人之手?
好巧不巧,陳慶位居九卿,頭頂上的宰相、御史大夫全都是他的死對頭。
扶蘇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對於直觀簡潔的樹狀圖新奇又喜歡。
「漢承秦制,朝廷架構也大差不差。」
陳慶思索片刻,再次畫出新的樹狀圖。
「隋唐時期出現了三省六部制。」
「爾後是宋朝二府三司制。」
「內閣制……」
「軍機處……」
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穿越者,僅憑著印象勾畫出了歷朝的基本架構。
「殿下可有所得?」
陳慶長舒了口氣,歪頭說道。
「先生所畫的圖樣,越來越扁,卻越來越長了。」
扶蘇短時間內總結不出太多東西,僅憑著直觀感受說道。
「殿下果然聰慧。」
「這就叫扁平化管理。」
陳慶抿嘴微笑,用指尖敲打著秦朝的樹狀圖。
「太尉之位空置,陛下與群臣之間隔了一層。」
「天下大小事基本把控在李斯及其黨羽手中。」
「他日陛下一旦遭逢不測,還有誰能扼制李斯?」
「權利蒙蔽心扉,做出篡改詔書之事就不足為怪了。」
扶蘇面色嚴肅,緩緩點頭。
以往他總是想不明白,李斯已經貴為宰相,為何還要背叛父皇,行那不忠不義之舉。
現在看到這張圖總算想通了。
沒了始皇帝的壓制,李斯豈非為所欲為?
「後世朝代,也多出現過權相勢大難制,皇帝也要受其欺壓。」
「因此兩千年來的朝廷架構,不停地削減一家獨大的可能,加強皇家權威。」
「依微臣之見,這宰相不要也罷!」
陳慶圖窮匕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扶蘇心中一震,沒敢應承,卻忍不住贊同地輕輕點頭。
「還有朝中的御史大夫。」
陳慶不屑地搖了搖頭:「他們好像什麼都管,也好像什麼都不管。每日只尋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在朝堂上爭吵不休。」
「都說法家嚴謹,我看也不盡然。」
「對黔首百姓,那叫一個嚴刑峻法。」
「對他們自己嘛,嘖嘖,寬容大度的很吶!」
世人皆罵雙標,卻人人都雙標。
陳慶自嘲地笑了兩聲,接著說:「泱泱大秦,百官渾渾噩噩,不知其所為,這天下焉能不亂?」
扶蘇關切地問:「那先生以為該如何?」
「當然是明確分工明確,劃分權責。」
「管刑事的,就該精研秦律,執法嚴明。」
「管錢糧的,就該通曉算術,收支有度。」
「……」
陳慶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最後輕蔑地斥道:「似那等只知搬弄是非,仗著哪一家、哪一門的親舊關係高居廟堂,卻百無一用的,趁早將其掃地出門!」
「咱們大秦不養閒人!」
扶蘇感慨地笑了笑。
詩曼果然沒白嫁給他,陳慶如今說起話來,也講「咱們大秦」了。
「先生所言大善。」
「待我進宮奏明父皇,謀定後再付諸實施。」
扶蘇有種感覺,始皇帝一定會贊同陳慶的想法。
大秦朝堂即將迎來大變局!
「若倉促行動,只怕會生出變故來。」
「朝中許多官吏早已根深蒂固,一下子裁汰那麼多……」
扶蘇既興奮又隱隱擔憂。
自從認識陳慶後,他的生活好像就變得精彩紛呈了,總是不停面臨新的挑戰。
「這正是微臣要說的第二件事。」
陳慶指著隋唐那張樹狀圖,「自此始,朝廷開科取士。」
「讓普通百姓通過選拔考核,也能成為朝廷官員。」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天下賢良皆收歸己用。」
「一直延續了一千多年,到微臣來的時候,還在執行這樣的政策。」
他鄭重地說:「只有給了百姓晉升的途經,他們才會看到希望。」
「哪怕千難萬難,只要有一絲絲可能,都會成為他們心中的寄託。」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把心思用在這上面,不比整天琢磨著造反要強?」
扶蘇喃喃念著:「開科取士?」
此舉大善,卻有大兇險!
士族高高在上,豈能甘願讓黔首百姓爬上來?
「殿下。」
陳慶猶豫著說:「此策宜早不宜遲,趁著陛下春秋鼎盛……絕不會出什麼亂子的。」
扶蘇要是這麼搞,非得天下大亂不可。
始皇帝在嘛……你倒是亂一個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