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騰為了甩鍋,提前派人去黑冰台傳信。
陳慶也不負他的厚望,將事態進一步激化,最終鬧得無法收場。
「走就走嘛。」
「趙統領發了話,火里火里去,水裡水裡去,本侯豈有不從之理?」
「不過,閻氏兒是本侯授意殺的,與田少府無關。可否先放了他?」
「否則誤了冶鐵之事,明年春耕時百姓沒有趁手的農具,不好向殿下交代。」
他嬉笑著插科打諢,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
閻夫人咬牙切齒:「就是雷侯殺了我兒!趙統領您絕不可放過他!」
趙崇鬆了口氣:「拿下!」
陳慶連連擺手:「慢來,黑冰台的路我熟,本侯自己走,不必勞煩各位。」
他擠了擠眼:「老趙,給田少府鬆綁呀。」
「另外,閻家欺壓良善,劣跡斑斑。可否派出一支人馬,護佑田少府安危?」
趙崇應道:「本統領自然曉得。」
「把人帶走。」
閻夫人的啼哭呼喊無人理會,趙崇的手下迅速給田舟解了綁,然後帶陳慶一同離開。
斷事官連忙遣人去後院請了幾位女眷出來,給閻夫人整理衣衫,安撫一番後交給閻府的隨從帶走。
「內史,此事已了。」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地散去,寧騰也姍姍來遲地現身。
斷事官壓下心中的不滿,作揖稟報。
「已了?」
「你瞧著吧,此事絕難善了。」
「陳慶這回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寧騰篤定地說道。
斷事官半信半疑,微微搖頭。
「救駕之功不是那麼容易抹煞的,更何況閻氏先夫還臨陣倒戈,生擒了逆賊嫪毐。」
「陳慶這回自討苦吃,老老實實在黑冰台的大獄裡住一段時日吧。」
寧騰幸災樂禍地說完,心情舒暢地轉身離去。
——
黑冰台的大隊人馬先是把田舟及家眷送回了冶鐵司,留下足夠的人手護衛後,才掉頭折返回去。
陳慶坐在馬上昂首挺胸,神情威嚴,趙崇稍微落後半個馬身,仿佛成了他的副手一般。
大批的鐵鷹劍士在後,沿途所經之處路人無不避讓。
「到家啦。」
「多謝老趙今日秉公執法,才沒讓田少府蒙受了不白之冤。」
「大恩不言謝,改日……」
話音未落,趙崇立刻打馬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雷侯客氣什麼,既然來了,就進去坐坐,不能讓本統領失了待客的禮數。」
陳慶露出一絲尷尬:「老趙你跟我客氣什麼,天都快黑了。」
趙崇五指更加用力:「牢陳你也別跟本統領客氣,你當眾承認是殺害閻樂的主謀,黑冰台總得給死者家裡一個交代吧?」
陳慶只好耍起了無賴:「本侯就隨便說說而已。」
趙崇冷笑一聲:「那咱們現在打道回府,把田少府捉拿歸案?」
陳慶擺了擺手:「不必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拿本侯問罪便是。」
趙崇這才滿意:「放心,本統領不會虧待你的。」
「還是比照之前的待遇,獄內隨意走動,缺了什麼儘管找獄卒索要。」
「待陛下有了發落,本統領再去找你。」
陳慶遲疑片刻:「能否先來上一頓殺威棒?否則多次勞煩趙統領款待,本侯心裡過意不去呀。」
趙崇瞪大了眼睛。
今天她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居然還有主動討打的?
「罷了,冬日天寒地凍,傷口好得慢。」
「老趙,你去找件染血的囚衣給我換上,否則夫人來了不好交差。」
陳慶憂愁地嘆了口氣。
趙崇忍不住嗤笑出聲。
原來你也有怕的。
要不是詩曼公主多次替你平息事端,你哪還有命活到今日!
「呦,雷侯今日來作客嗎?」
「怎麼愁眉苦臉的?」
夜鶯恰好回府衙復命,離著老遠就發現了陳慶的身影,湊上來打趣。
「是呀,來你們黑冰台作客。」
「夜鶯校尉若是有空的話,去給本侯溫兩壺酒,再來幾樣下酒的小菜。」
「還有,準備幾條厚實的岑被,晚上別凍著我。」
陳慶說完後,嘆息著往大門裡走去。
夜鶯深感疑惑:「雷侯要在府衙內過夜?」
趙崇露出譏嘲之色:「冶鐵司田舟一時義憤殺了閻氏的獨子,陳慶為了給他出頭,在內使府的公堂拔出火槍打死了閻府的護衛,還險些剝掉了閻夫人的衣服。你說他用不用在此過夜?」
夜鶯下意識問道:「哪個閻氏?」
趙崇神情嚴肅:「嫪毐謀反時,向陛下通傳消息,又在舉兵時倒戈相向,生擒逆首的閻氏。可惜此君時運不濟,早早夭折,否則九卿之位必有他一席之地。」
「陳慶這回……」
夜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擔憂地問:「那雷侯會有事嗎?」
趙崇輕笑道:「有沒有事要看陛下的心意,不過我猜這回沒那麼容易放過陳慶。」
「就當給他長長記性吧。」
夜鶯神情變換:「卑職……卑職先下去給雷侯準備酒水和鋪蓋,總不能怠慢了他。」
趙崇察覺到對方的關切之情,暗自替她不值。
你一個小小的校尉,趁早離陳慶那種人遠點。
否則哪天他惹出風波來,被輕輕掃到就能要了你的命!
——
夜半時分,清冷的月光從狹小的窗戶灑進來。
陳慶裹著厚厚的被子守在炭爐旁,心裡七上八下的焦躁難安。
又盼著夫人早早來救他,又怕贏詩曼上來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
「大舅哥應該是不能來了。」
「閻氏先夫好歹有救駕之功,他來探望我豈不是忘恩負義?」
「唉……」
寂靜的夜色中,突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而且人數還不少。
陳慶趕忙掀開被子,然後把囚衣染血的地方朝向外面。
「嘶……」
「好疼啊。」
他一邊輕喚著,一邊偷偷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觀望。
嬴詩曼面如寒霜,王芷茵和相里菱隨侍左右,獄吏和獄卒打著火把跟在最後。
「趙崇你這狗娘養的,居然對我下死手!」
「腰,我的腰……」
陳慶齜牙咧嘴,顫抖著伸出手去按在腰間。
嬴詩曼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相里菱撲到牢門前,痛心地險些落淚。
「夫君,閻夫人懸樑自盡了。」
嬴詩曼崩潰地大哭:「閻氏有救國之功,你殺了他們母子,讓父皇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