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暫且作罷,只是這香水,卻不能任由這烏氏倮這般容易的得去了,這樣………」
蒙恬瞪了一眼自家這個弟弟,然後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對後者吩咐了幾句,才道:
「你且去將這些話告訴通武侯,通武侯家中金銀無數,自然明白該如何處理!」
「喏!」
蒙毅點點頭,很快走出包廂,向王賁所在的包廂走去。
而此時一樓,烏氏倮小心翼翼的拿捏著手裡的碎片,蒙恬這個武人都能想到的事情,他這個商人自然不會例外。
甚至他知道的比蒙恬還要更多,草原本就向來仰慕中原文化。
對於這種香料的需求,草原上,有時候甚至會直接發動一場戰爭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二十頭牛!」
不等鍾安開口,烏氏倮就率先開口道。
然而鍾安卻不為所動,只是對著烏氏倮投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微微示意後,這才又拿出一瓶香水,然後打開蓋子道:
「諸位,此物一瓶共計七兩八銖,每次塗抹時,只需瓶蓋,輕輕按壓,內部香水就會噴灑出來,只要少許落在身上,就能讓人身上香氣繚繞,數日不絕,因此別看僅此一瓶,即使經常使用,也可使用半年之久。」
說著話,鍾安也不理會其他人怎麼看,拿著手裡的香水瓶,就對著自己身上噴了噴,噴完又對著台下一頓噴。
烏氏倮離得近,沒有什麼手機電腦輻射什麼的,他視力也是極好。
清晰的看見空氣中一些水霧落在身上,伴隨著的還有一陣陣和先前一般無二的香味兒。
加上原本就瀰漫的香水味道,一時間他只覺得好像身邊都是各種蘭花一般。
很明顯鍾安這是故意的,畢竟香水這種東西不是玻璃。
玻璃你只要看著,就會發現這東西漂亮。
但是香水裝在瓶子裡,聞不到香味,如何來吸引別人?
果然,這一刻烏氏倮的目光更加火熱起來。
拍賣會上價高者得,他也沒想過遮掩自己勢在必得的想法,只是享受般的嗅了嗅空氣中瀰漫的香氣。
他絲毫沒有猶豫,就再次道:
「三十頭牛!」
烏氏倮直接加價,在場的人好歹都是咸陽有名有姓的富商,自然明白烏氏倮敢這麼幹的依仗。
無論是玻璃也好,還是這香水,只有拉去草原上,找到那些草原上可以交易的部落,立刻就會換回幾倍,甚至十幾倍的牛羊。
比牛羊,咸陽的富商還真沒人是烏氏倮的對手。
只不過烏氏倮這加價剛剛響起,二樓一道淡淡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好,好,更加此物雅致獨特,香氣濃而不烈,宛若幽蘭環繞,空谷幽蘭,詩好,名好,此香水更是極好,哈哈!」
「看來某這趟來咸陽來的恰到好處,先是紙張,再是那原子筆,無一不是當今盛事,鍾掌柜,在下孔鮒,想與貴主人見上一見,還請代為轉告!」
「至於這香水,在下無甚錢財,願以一篇先祖留下的文章換取,不知可否?」
二樓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就連烏氏倮也是一臉茫然,聽到對方居然想以一篇先祖留下的文章,換取他叫價三十頭牛的香水,更是張大嘴巴。
他其實很想問對方一句:
「您先祖是誰?臉咋這麼大呢?」
不過還好他沒問。
三樓夏平也是被這聲音弄得一臉懵逼,和烏氏倮一樣,他其實也想問這麼一句。
但是他腦子轉的快一點,作為後來人,他知道的可比烏氏倮要多的多了。
自古以來,不管哪朝哪代,姓孔的,基本沒一個簡單的!
「孔鮒?老高,這孔鮒難道是孔夫子他老人家的後人………」
夏平挑了挑眉,心裡猜測歸猜測,他還是轉過頭看向趙高問了一句。
趙高站在夏平身後,知道夏平猜到了孔鮒的身份,就點了點頭道:
「回公子,此人正是孔夫子的八世孫,皇帝陛下在東巡郡縣時,特封其為魯之文通君!」
「呃,政哥不是不喜歡儒生嗎?怎麼還給孔夫子的後人封君了?」
夏平微微一怔,一臉大寫的懵逼。
話說這情況咋和他了解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孔鮒是誰,他不怎麼了解,但是他卻是知道後世儒家怎麼黑政哥的。
那絕對是逮住了就不撒手那種,死命黑,時不時就拿出來當反面教材鞭屍那種,
一黑就黑兩千多年,從儒家興起,一路黑到新世紀後還在不遺餘力。
但是政哥居然還給孔家後人封了君?
雖然應該只是一個榮譽稱號,並不是祭祀孔子的專用稱號,但是他如果沒算錯的話,
魯國可沒加封過孔子後人。
如此說來的話,孔家後人加封的榮譽稱號豈不是政哥開的首例?
「嘖嘖,這就有意思了!」
夏平撇撇嘴,心裡突然有些好笑,不知道政哥知道後世儒家各種黑,還會不會給孔家後人開這個先例?
趙高不知道夏平心裡在想什麼,還以為夏平在奇怪皇帝陛下加封孔鮒的事,就解釋道:
「回公子,皇帝陛下不喜儒學,是因儒學非實用之學,但並不討厭人才,若是真有才學,皇帝陛下自然會以禮待之!」
這話回答的很有意思,夏平點點頭。倒是很認同趙高這話。
李斯為什麼備受秦始皇看重,左右還不是因為一篇《諫逐客書》。
從而奠定了大秦一統的伊始,而《諫逐客書》從名字就能看出來這是幹嘛的。
諫和書,這兩個字,一個是上柬,一個是什麼什麼的文章,這種意思。
《諫逐客書》的重點就是逐客兩字。
大秦踏上一統前,想要驅逐六國的人才,李斯就上柬了這麼一篇文章。
意思就是不要讓政哥對這些人才區別對待,將之驅逐。
政哥才因此對李斯大加讚賞,另眼相看。
所以對待人才,政哥既然能不分國家重用,又怎麼可能因為學派就區別對待?
即使真不喜歡儒家的知識,那也不會因此將儒家一棒子打死。
夏平心裡正嘀咕著,這時就見一個護衛小跑了上來。
「怎麼了?」
夏平見這護衛有事的樣子就立即問道。
「公子,鍾掌柜讓小人詢問公子,此事如何處理?」
「嗯……」
夏平愣了下,然後明白過來,這護衛說的應該是這個文通君孔鮒要用先祖文章換取香水之事。
對這種事,夏平幾乎不用考慮,想也沒想就道:
「答應他!」
孔鮒的先祖是誰?
往上再數八個就是孔老夫子,
再從孔夫子往下數兩個,就是孔伋,
嗯,孔伋這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孔伋有個字,
叫子思,同時孔伋還是孟子的老師。
不僅如此,子思還有兩篇文章,叫做《中庸》《孝經》
雖說孔鮒不可能把孔老夫子還有子思的文章拿出來,
但是即使是孔家其他先祖的書籍,那不說放到後世,就算是當今的儒生裡面,那也絕對是無價之寶。
畢竟這可是儒家正統!
護衛點頭,剛準備離開,這時夏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然後又道:
「另外私下裡告訴他夏家大院的位置,嗯,就說過幾日我請他喝茶!」
「喝茶?」
護衛微微一楞。
「嗯,就是喝茶!」
夏平微微一笑道。
最近好消息挺多的,夏平讓趙高尋找的茶樹,也終於找到了。
目前正在讓人運回夏家大院栽種,只要等到茶樹一到,夏平就終於能夠告別頓頓涼白開的的生活了。
「喏!」
護衛也就是愣了那麼一下,然後立即就點頭應是退了下去。
樓下,因為鍾安拿不定主意。
畢竟孔家先祖的文章,價值可沒法判斷。
所以拍賣會也停頓了下來。
這時,鍾安安排上樓的護衛,也終於傳來了消息。
鍾安微微鬆了一口氣,然後也沒看台下的烏氏倮,就對二樓孔鮒所在的包廂微微拱了拱手道:
「文通君,我家主人轉來話,這瓶空谷幽蘭,既然文通君願意以先祖文章交換,此香水便為文通君所有,稍後會有人將香水送入文通君所在包廂,另外我家主人還有些話,也會一併轉達!」
「如此………就多謝了!」
二樓孔鮒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很快歸於平靜。
似乎並不怎麼意外這個結果。
台下,烏氏倮臉色不怎麼好看,但是也沒法說什麼,
他也是在後面聽到別人議論,才知道了孔鮒的身份。
雖然以他現在在大秦的影響力,對於這個虛有其表的君,不怎麼看得上,
但是孔家先祖的文章,還不是他能隨意評價的。
加上以物換物畢竟是他開的先例。
一品樓背後之人認為孔家先祖的書籍價值高於三十頭牛,他也沒辦法反駁。
其實在鍾安這邊,他心裡也挺偏向烏氏倮的。
畢竟孔家先祖的文章,如果孔老夫子,以及子思的還好說。
畢竟名氣擺在那裡,但是其他人的文章,在鍾安看來,肯定比不上這三十頭牛的。
「好了,諸位,拍賣會繼續,因為先前失手打碎一瓶,加上文通君交易過去的一瓶,現在一品樓,本次拍賣會只剩下最後一瓶!」
在所有人還沒有從這個事故中反應過來,鍾安臉不紅氣不喘的,就宣布了一聲,
失手打碎?
所有人都額頭冒出一道黑線。
不過聽到鍾安說只剩下最後一瓶香水時,眾人也是呆了一下。
因為只要眼睛沒瞎,此時所有人都看的到,兩個旗袍女子端著的托盤上,一邊各放了兩個盒子,也就說總共有四瓶香水。
加上先前打碎的,還有換取孔家先祖書籍的。
那也還剩下兩瓶才是!
有人不解,還以為鍾安說錯了,於是就開口笑道:
「鍾掌柜,這不是還有兩瓶嗎?莫不是鍾掌柜看錯了?」
這話一出,有人就看見鍾安頓了下,走到其中一個端著托盤的旗袍女子身邊,然後伸手輕輕一掃。
砰~~
伴隨著熟悉的碎裂聲,一品樓的香氣頓時更加濃郁起來。
隨著這香味瀰漫,所有人的呼吸頓時微微一窒。
「鍾掌柜,你這是………」
先前開口那人笑容一僵,愣了下,張大了嘴巴,一時間有些茫然。
「嗯,對不住諸位,某剛剛一不小心打碎了一瓶,現在就剩下最後一瓶了,現在起,拍賣開始,諸位可以開始出價了。」
鍾安瞥了那人一眼,然後笑的格外親切。
三樓,夏平嘴角也同時抽抽了一下:
「這鐘安………本公子讓他學習,沒讓他超越啊!」
夏平也是無語了,他自然看的出來,鍾安的想法。
見他先前讓人把金牛打碎一個,然後因為獨一無二來抬升價格。
夏平也沒想到,這貨反手就給他來了一波活學活用。
他幾乎已經能想到,原本還有可能和氣生財的眾人,接下來會上演怎樣一出血拼了。
他這邊還在感慨鍾安這一波活學活用的操作。
一樓,隨著鍾安那一點歉意都沒有的話語。
烏氏倮第三次再次開口了:
「五十頭牛!」
這話落下,剛剛準備開口的一些富商微微一窒。
五十頭牛,好吧,這很烏氏倮。
這幾乎已經是先前那套水晶杯的價值了。
為了一瓶香水,一些人頓時猶豫了。
不過不等他們做出反應,二樓又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某家主人出牡馬十匹!」
「牡馬」既為雄馬,與之對應的雌馬,叫做「牝馬」。
雄馬的價值在於其可以作為種馬,價格極高,
一匹牡馬的價格基本都在二十萬錢往上,
十匹就差不多是兩百萬錢了。
二樓這話一出,整個一樓都微微一靜。
然後齊刷刷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通武侯所在的包廂!」
「通武侯也看上這個香水了?」
「十匹牡馬,娘捏,某還以為這烏氏倮今天要把這一品樓的拍賣之物全部拍下了!」
王賁包廂的聲音響起,烏氏倮都立即安靜了一下。
說實話,大秦所有人裡面,他最不願意招惹的就是這個通武侯了。
沒辦法,這個老無賴,可不會和你講什麼道理,惹毛了這位,說錘你就捶你,絕對不會和你多嗶嗶。
囂張跋扈不足以形容,人家就是擺明了得罪人去的。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王家的生存之道。
就連皇帝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
畢竟囂張跋扈,沒有朋友的王家,總好過高朋滿座。
所以一聽到王賁的包廂里傳來聲音,烏氏倮整個人都麻了。
一時間糾結的不行。
鍾安也是愣了下,他也沒想到王賁會開口。
畢竟他可是知道王賁這個老不要臉的性格的。
對自家公子的東西,那是看上什麼順什麼。
花錢?
那是不存在的!
畢竟夏家大院的護衛頭頭就是這貨的親兒子!
「十匹牡馬,還有沒有更高價格的!」
鍾安瞥了一眼烏氏倮。
後者一臉糾結,這時王賁的包廂聲音再次響起:
「某家主人說了,一品樓拍賣會,價高者得,若是有人想要出價,儘管開口,某家主人,絕不秋後算帳!」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就好像他王家的話能信一樣!
就連三樓的夏平也是嘴角抽抽。
一臉無語的對趙高道:
「老高,下次拍賣會告訴鍾安,給二樓的人,準備一個牌子,規定好每次加價的額度,以後叫價,二樓的人只要抬抬牌子就算加價,不許暴露二樓之人的身份!」
夏平感覺有些心痛,如果換個人來加價。
這烏氏倮必然不會放棄。
趙高點頭應是。
二樓,王賁所在的包間,隨著管家的聲音落下,見依然沒有人開口叫價。
王賁老看向一旁的蒙毅,就笑道:
「說好了,這次所得之馬匹,五五分帳!」
蒙毅一臉淡然的看了一眼王賁,道:
「咳咳,自然如此,畢竟這是借著通武侯的名聲,才可成事,通武侯切記此事不可外傳,若是讓公子得知了………」
蒙毅乾咳一聲,王奔就對蒙毅毫不在意道:「放心好了,此事烏氏倮不敢說出去,而且公子的那份又不會少,甚至還更多了!」
「只是如果烏氏倮不上當,這十匹馬,到時候得由你蒙家出了,畢竟這主意是你出的!」
「通武侯放心,烏氏倮此人極為貪婪,定然不會放棄機會的,而且左右這些馬匹不過是落到公子手裡罷了,不就和落在自己手裡一般無二嗎?」
「而且如果事成,通武侯一分錢不花,便可憑白得到數匹牡馬,豈不美哉?」
蒙毅擺手毫不在意道。
…………
…………
一樓,鍾安已經開始數數,烏氏倮只是看看二樓,又看看台上的鐘安,嘴巴數次張開又合上。
鍾安見此就道:
「一品樓拍賣會,一年只舉行一次,本次拍賣會結束後,諸位想要再次參加拍賣會就得等到明年,另外此香水,也是本次拍賣會最後一件拍賣品!」
「諸位,若是喜歡,切記不可錯過,否則,下次拍賣就需要等到明年了!」
這話就差直接叫出烏氏倮的名字了。
烏氏倮也被說的心動,說實話,他之所以不願意得罪王賁,並非害怕。
而是不願意招惹,畢竟他的作用,對大秦可是極大的。
就算是把王賁得罪了,也不會有什麼事,最多就是挨頓揍。
然而就在這時,二樓,王賁的包廂,管家的聲音也再次響了起來:
「鍾掌柜說的極是,某家主人也說了,好東西不易錯過,若是喜歡,儘管拍下便是,某家主人不會計較……」
鍾安:「………」
這一刻他在懷疑,王賁這貨是不是改了性格。
終日白嫖,這次也難得的大方了一次?
而台下,烏氏倮聽到這,果然也果斷的閉上了嘴。
寧惹太一,不惹王氏!
大秦生意人,和氣生財的不二法門!
而隨著木錘落下,二樓,王賁不等蒙毅開口,就一臉平靜的對一旁管家道:
「去,告訴烏氏倮,某突然不想要這東西了,問他要不要?要的話,讓他拿二十匹牡馬來換!」
管家:「………」
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財富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