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徹搖搖頭，以他和嬴政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這麼直接出去見王綰的，即便是王綰已經退位了，但現在在咸陽城他依舊備受關注。
因此，趙徹早就在丞相府邸不遠處的茶樓訂好了位置。
換上平民衣服的雨化田，得了命令當即朝著王綰走過去。
「王相，好久不見！」
雨化田主動上前對王綰行了一禮。
「原來是錦衣衛統領！」
王綰看到雨化田，頓時笑著擺了擺手。
二人之前在朝中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更別說上次他還在涇陽吃了那麼一個大虧。
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王綰現在的心態已經變了，反正他即將離開大秦朝堂，日後這朝堂中縱然潮水滔天也與他再無半點關係。
至於之前的那些矛盾和風波，也讓他隨風飄散，一笑置之吧。
「老朽愧對先皇，如今已經卸任大秦丞相之職了，統領直呼老朽便可。」
聽到王綰的話，雨化田倒是沒多大的情緒波動。
「奉老爺和主子之命，請王相拜見！」
聽到雨化田的話，王綰的身形頓時一顫。
「先帝和冠軍侯都來了嗎？」
王綰並沒有因此而感覺到有多麼開心，相反心中還有幾分忐忑。
畢竟他一個已經卸任了丞相的老頭，按道理來說應該是在嬴政和趙徹面前已經失去了任何價值。
而且，無論是嬴政還是趙徹，其實對王綰的感覺都很一般，畢竟王綰的政見在二人看來都是對大秦來講很不利的政見，否則他也不至於敗得這麼徹底。
「王相，莫要讓老爺和主子久等了！」
看到王綰站在原地沉思，雨化田不由得出言提醒了一句。
「抱歉了統領大人，請帶老朽過去吧。」
王綰嘆了口氣，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作為儒家大儒，王綰對於君臣倫理自然看的極為重要，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此他對於自己即將面臨的結果，無論願不願意，也只能坦然受之。
很快，雨化田帶著王綰便來到了茶館中，包間內嬴政和趙徹早已等候多時。
「罪臣王綰，拜見先皇，見過冠軍侯！」
「王卿此言何意，你何罪之有啊？」
嬴政笑了一聲說道。
「下臣未能儘先皇之命，沒能輔佐好陛下，自然是罪該萬死！」
「愛卿言重了，扶蘇也長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寡人豈會將扶蘇的成長強加於愛卿一人身上。」
嬴政笑著擺了擺手，趙徹已經為王綰倒好了一杯茶。
「愛卿入座吧，寡人今日過來，只是聽說愛卿即將離開咸陽了，特意來送送你。」
嬴政示意王綰坐下接著說道。
「寡人如今已經將皇位傳到了扶蘇手中，愛卿也卸任了大秦丞相之位，今日這裡便沒有君臣之別，就當是我們朋友間的宴會。」
嬴政不再自稱寡人，而是說了一句我們，證明他的確是不願意再以君臣之禮互稱。
「多謝先皇！」
王綰拱手一禮，便坐在了下位。
如今他已經是庶民，自然再沒有資格和嬴政坐在一起了。
「不知王相日後有何打算？」
王綰坐下來之後，趙徹端了一杯茶水放到王綰面前，隨即開口問道。
「冠軍侯折煞老朽了，我已經不再是大秦丞相了，冠軍侯可別再稱呼我王相了，讓旁人聽了去，難免會多生議論。」
王綰出言糾正了一下趙徹的稱呼。
「無妨，不礙事的，王卿對我大秦勞苦功高，豈能因為這點小事而生出事端來。」
嬴政擺擺手說了一句。
「王老日後有何打算？」
趙徹一笑，嬴政這話純粹是客氣，自然不可能當真，順口也就改了稱呼。
「回冠軍侯，老朽一生身無長物，勞碌半輩子也沒做出什麼成績來，如今老朽也已年邁，便打算再回故地隱居田野間，過完這餘生。」
王綰稍作沉默回答了一句。
「王老一身學問，若是就這麼浪費在山野間未免也太可惜了。」
趙徹嘆了口氣說道。
「公子過譽了，老朽一生所學已經註定被新時代拋棄了，大秦如今蒸蒸日上，所需要的皆是新興的人才，老朽這樣的人，反而會拖累了大秦的腳步。」
聽到王綰的話，趙徹忽然有些恍惚，時代的發展必然會拋棄一些東西和一些人。
但有些東西，卻是需要世世代代的傳承下去，源遠流長的。
王綰是人才嗎？那必然是的，否則他也不可能擔任大秦的右丞相如此之久。
王綰、馮去疾以及淳于越這些人，他們就是標準的大儒學士。
固然，儒家的某些思想太過禁錮腐朽，但是儒家的根源思想，卻是源遠流長，無論經歷了多少朝代更迭，儒家聖人的地位始終未曾改變過。
儒家思想，也在一代一代的傳承和改進之中，融刻進了每一個華夏人的骨子裡。
王綰為何會被大秦拋棄，根本原因只是他太過於迷信儒家思想，導致自己的思想停滯不前，也不願意去接受新的思想和理念，所以他已經不適合現在大秦的發展了。
簡單點來說，就是王綰已經老了，他沒有年輕人那樣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和思想，也不像李斯那樣不滿足於循規蹈矩的開拓觀念。
更不像是蒙毅王賁等人，對於嬴政有著絕對的信任和忠誠，歸根到底，王綰忠心的只是他的儒家思想，他踐行的只是忠君愛國的思想理念，而不是只忠誠於一位君主。
但是王綰這樣的人真的就沒有一點優點了嗎？顯然也不是的。
在後世，先秦時期的儒家士子被譽為真正的君子典範。
因為他們的思想很簡單，沒有像是漢唐那樣實力龐大的門閥，也沒有那種被洗腦腐化的酸儒。
先秦時代的儒家士子，能文能武，能治國也能征戰，而到了後世，儒家幾乎成了酸儒腐朽的代名詞。
所以，將王綰這樣的人放在後世，幾乎可以說是當代聖人一樣的典範了。
趙徹自然不會放任這樣的人才因為這麼一點事情就這麼被放棄。
王綰或許不適合現在的大秦朝堂了，因為大秦朝堂需要新鮮血液的注入，也需要淘汰掉一批不能滿足於大秦現在進步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