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一定記住,不要把我的行蹤,告訴任何人,就說我死了。」石志遠叮囑道。
他要走了,遵循前人的道路。
這是他們石家的祖訓,也是使命,不會到了他這裡就斷絕,也不會苟活於世,萬一在迷霧之中,有更廣袤的天地呢?
先祖所帶回來的信息,實在太少了。
活著回來的人,他們的描述,一般無二,可能去到的都是同一個地方。
他不求能夠走得更遠,但願不會原地踏步。
能否回來,這已經不重要了。
當他決定踏出這一步的時候,死神就環繞在身邊,哪怕回來了這裡,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死去。
而且,山村的人恐怕也不會多問吧。
畢竟這一千年來,石家都是一脈相承,沒有三代同堂,每到五十歲,必定會死亡,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好。」石頭說道。
三個月前他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如今真的到了這一刻,內心反而是平靜了許多,沒有剛開始時候的驚訝。
他心情複雜的看了一眼石頭,邁著沉重的步伐,從一條小道,進入了迷霧之中。
很快,石家就只會剩下石頭一人了,就像當初他那樣。
一天,兩天……
轉眼間,就過去了半個月。
那些來找石志遠的鄰居們,看到是石頭一直代替石志遠的位置,給他們看病,心中就有了一些大概。
「石頭,石大夫是否離開了?」一位鄰居悄悄咪咪的問道。
石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鄰居看他的模樣,頓時就明白了一些,神色黯然可一些,隨後便離開了。
他們心中,雪亮得很。
這就是石家,新舊交替,總有人在前面砥礪前行。
一股怪異的味道,散播在山村里,部分村民自發的在河邊,放了一些蓮花燈。
不立碑,不動土。
過去的就過去了,無需追憶什麼,可能再過三五十年,連石志遠存在的痕跡,也不會有了,而到了那時候,石頭也會遵循著石志遠的腳步,踏入未知的旅途。
然而事情真會如此發展嗎?
平靜的渡過了這半月,他的內心,再次升起了激盪之心,不管是石志遠,還是石綰綰,以及那些不時浮現在腦海里的畫面,他都要去迷霧中看一看。
按照石家古籍記載,自己或許也是外來人,這裡不是屬於自己的,他要離開,找回自己失去的東西,哪怕這條路艱難險阻,也阻擋不了他。
並且在這段時間裡,他找來了一名青年,傳授對方本草醫經。
或許是這片天地,得知這裡即將失去了醫經傳承人,對方學習得特別快,半月時間,已經略懂一二,剩下的,就需要時間積累了。
山村之人,沒有悟性差的說法。
若是有宗門武者到了這裡,恐怕會高興到合不攏嘴,萬載難尋的天才,這裡遍地都是,只可惜他們一輩子都被束縛在了這裡。
「石頭師傅,你是不是要離開了?」方宇問道。
他就是石頭找來的青年,一個年紀在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學習能力很強。
就在剛剛,石頭對他說,他學會了本草醫經,就剩實踐了,往後的路,要他自己走。
方宇莫名的有些哀傷,石大夫不見了,現在連自己的師傅,都要離開了嗎?這難道就是學習本草醫經,所付出的代價?好人不能善終?
「好好守護山村,切莫讓醫經斷了傳承。」石頭輕拍他的肩膀,從這一刻起,方宇就要扛上這個重擔了。
至於那幾本書,他沒有傳給方宇,而是直接毀掉了。
那些書,付出的代價,太過沉重,與其無謂的去送死,不如在這裡頤養天年,不需要再讓人進去那個地方送命,而且這也不算是斷承了,只是換了一個姓,守護此地十萬年,石家付出的代價足夠多了,終會有終結之日。
而且那個地方,還那麼危險,讓方宇知道了,他是否還會學習本草醫經?
「師傅。」方宇說著,跪在石頭面前,拜了三拜。
「走吧,不用回來了。」石頭說道。
方宇內心萬分感觸,這話出口,意味著自己再也回不到這個地方,或許再過不久,連石頭都不見蹤影了。
出門之後,回頭深深一拜,抹著眼淚離開。
「大秦,究竟是個什麼地方?」石頭幽幽的說道。
這是出現在他腦海里最多的畫面,總是想不起來,到底在什麼地方。
今夜,他做了一頓豐盛的晚宴。
可卻只有他一人,曾在之前,這裡至少是三個人,不知不覺間,大家都走散了,去到無窮遠的地方,可能窮極一生,也無法找到對方的蹤跡。
清晨,拿上收拾好的行囊,伴著清晨的露珠,一步步朝著東山走去,曾經那個地方,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好像在山的另一面,有他想要的答案。
「師傅。」身後,方宇輕輕地念叨了一句。
他最放心不下的,還是石頭,一整夜都守在屋後,看到石頭朝著東山最恐怖的區域走去,內心不免擔心起來。
究竟是什麼原因,才讓自己的師傅,毅然決然的,哪怕付出性命為代價,也要去到那個地方呢?
沒人能給他解答,默默地注視著石頭。
他很想叫住對方,卻怎麼也無法開口。
如果自己沒有了牽掛,是不是也能夠像師傅那樣,一往無前的進入那裡呢?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師傅不在,他就是村子唯一的大夫,大家的生老病死,還要靠他,就算他想要進去,也得培養出一個合格的弟子才行。
這一天,村子是沉重的。
石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方宇,在這之前,方宇也給他們看過,可那都是有石頭在旁邊,如今石頭不見,很難不讓人多想。
「小宇,你師傅他……」
「我不知道,可能是去找師娘了吧。」方宇說道,眼睛有點紅。
眾人聞言,默不作聲。
石綰綰已經死了,要找的話,豈不是死了才能去找?這麼短的時間裡,接連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