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陰損的老閹貨

  離著六合樓不遠處有一條小胡同,走進去也就二十多步遠有一個小院子,門口坐著三名面色灰白,渾身陰氣的男人,正中間那個三十多歲正挑著鼻煙吸的高瘦子,正是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鄭太監。

  「媽的,真晦氣,爺我出這趟差事那也是花銀子買來的,想讓爺我虧本?姥姥……阿嚏,阿嚏……」受了鼻煙的刺激,鄭太監狠狠的打了兩個噴嚏,然後一臉舒暢的眯縫著眼睛「死人啊!沒個眼力價的,茶呢?」

  站在他後面一臉苦笑的小刀劉趕緊把溫好的紫砂壺給遞了過去「爺您喝茶……這個二毛媽已經都撞暈過去了,您就抬抬手,當他們是個屁放了就得了……」

  「丫的呸……你說話倒是輕巧,這個刁民敢當著眾人的面罵我,還一頭磕死給我看,這就是污我的名聲!爺我是在聖上身邊伺候的人,污了我的名聲那就是侮辱皇上的名聲。」

  「媽的,爺我好幾百里地從京城跑來,是來聽你們罵的嗎?我今天就要看看,這個賤人到底死不死!要是死了還則罷了,要是不死啊,縣衙的板子也跑不了你的……」

  鄭太監囂張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憤怒了,但是面對宮中伺候的太監小老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這時候,縣城裡有名的跌打大夫也急匆匆跑來,剛想包紮救治,鄭太監就吼起來了。

  「我看誰敢?也不摸摸你的腦袋有幾斤幾兩重,你敢下手我一樣拿你……孩子們啊,去縣衙通稟一下,就說有人辱罵雜家,而且還辱罵皇上……」

  這時候一直站在旁邊哭泣的二毛,不顧胯下疼痛跪在地上連滾帶爬的膝行過去,抱著鄭太監的腿嚎啕大哭「大人啊,俺們錯了,俺不進宮了,求求你放了俺娘吧……」

  「去你媽的……」鄭太監一抬腳就把二毛給踢一邊去了,而且這傢伙還陰險的在二毛的胯下踩了一腳,剛剛長肉皮的傷口破裂鮮血頓時滲了出來。

  「啊……疼啊,娘我疼啊……」二毛疼的滿地打滾,後面的小刀劉當然知道傷口破裂有多嚴重了,當時心疼的都不敢看。

  周圍的百姓憤怒了,一個個眼神都跟噴火一樣盯著鄭太監,可是嚴酷的封建高壓制度早就讓這些草民喪膽了,他們也只是憤怒的看著。

  鄭太監在宮中已經混了十五六年,從開始的受氣小太監一點點變成管庫太監,這些年來他受得氣數不勝數。還好他熬出來了,在宮中也算是個小中層,手下有四五個使喚的小太監,吃飯也能嘗到小灶的滋味。

  可是扭曲變態的太監製度,早就已經改變了他的人性,他要把小時候所受到的虐待,千百倍的還給比他更小的太監,二毛的慘叫和痛哭非但沒有得到他的可憐,反而讓他更興奮了。

  鄭太監拼命的踢打,就好像在踢阿貓阿狗一樣,雙眼放出來的都是興奮的光「哈哈,就你這尿性還想進宮?用不了三天就得讓人給折騰死,爺我今天先教教你宮裡的規矩……那就是我想讓你死,你就活不了……」

  「住手!」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聲大吼把在場的人全給鎮住了,一個短髮青年一陣風一樣沖了過來,抬腳就踹在鄭太監的胸口上了「我日你祖宗,你個不陰不陽的死太監,再敢動手老子活剮了你!」

  衝上來的正是肖樂天,他剛從六合樓走過來,就看見這悽慘的一幕,當時火冒三丈衝上去就是一腳。「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救人,出了什麼事情我頂著……」

  有肖樂天的話,跌打大夫趕緊施救,二毛媽現在還有氣,包紮上藥後應該能救的過來。不過二毛胯下的傷可就不好辦了,本來閹割就是技術活,在場除了小刀劉有經驗之外誰都束手無策。

  小刀劉看著可憐的二毛滿地打滾,最後惻隱之心大發衝過去抱起孩子就往院子裡面跑。他身後是鄭太監不絕於耳的慘叫聲。

  這時候肖樂天已經和三名太監戰成一團了,這陽剛之氣足的人就是威猛,拳腳相加打的三個太監節節後退。

  「哎呀,打死我了,可打死我了……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我是誰嗎?」鄭太監捂著腦袋往後縮。

  「你是誰?老子管你是誰呢!你這個陰陽人,不男不女的閹雞……」肖樂天一通破口大罵。

  肖樂天的舉動實在是太突然了,柳縣令剛剛根本就沒想到肖樂天會直接跳出來,按說這種事情有下人辦就行了,那有當老爺的親自下手啊?結果一個遲疑,就沒有拉住肖樂天。

  這位西學大宗師下手又黑又狠,等到在場的人醒過味來,他已經把人給揍到牆角了。柳縣令心中暗暗叫苦,趕緊衝上去拉架,緊隨其後的是王虎一班人。

  「哎呀,肖先生消消氣,一切有我呢,我來辦,我來辦……」柳縣令趕緊當和事老。

  肖樂天耍了一通王八拳,這時候也有點累,就坡下驢也就收手了。不過這時候鼻青臉腫的鄭太監看見柳三變出面了,就跟喪家犬看見撐腰的一樣,居然又活過來了。

  「你們都看見了吧?這個混蛋居然敢打我,打我就是打皇上的臉……柳縣令,你趕緊抓人,砍他的頭,趕緊砍啊……哎呀,這人還沒有辮子,大逆不道,這是反賊啊,快砍他……」

  肖樂天當時眼珠子一瞪,跺著腳就往上沖,嚇得鄭太監全身都縮到牆角了。當然了肖樂天只是嚇嚇他,這麼多人攔著他也沖不過去。

  「都散開,全都散了……」衙役們開始驅趕百姓,緊接著衝突雙方都進了小刀劉的院子裡。當肖樂天一走進院子,當時就捂住鼻子了,剛剛就已經聞到怪味了,等進來之後才知道這裡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股子尿騷味和中藥味道混合在一起,嗆的人喘不開氣。在廂房的窗戶里,一堆小腦袋正好奇的張望外面的大人物,這都是本季要送進宮裡的孩子們。

  鄭太監這時候總算緩過勁來了,他一看縣令、捕快、典史、主簿……幾乎全縣的頭頭都出現了,當時就感覺出詭異。再加上肖樂天一身名貴的蜀錦長衫,加上器宇軒昂的氣度讓這個宮中的老油條,心中泛起了幾絲涼氣。

  「莫非今天招惹到了不該惹的大人物了?有可能……」

  這時候柳縣令笑著說道「鄭公公啊,您看今天這話說的,二位貴客怎麼就衝突起來了呢?我來給你介紹介紹。這位就是名動京華的海外孤客肖樂天啊!您在北京城沒聽過肖先生的名頭?」

  嘶的一聲,鄭太監倒吸一口冷氣,心說壞了這種大人物怎麼讓我給碰見了?這可是皇上太后都念叨過的西學宗師啊,恭親王都宴請過的二鬼子,我一個管庫的太監怎麼跟人家碰啊。

  這就是名聲大的好處了,一個死太監敢欺負草民百姓,甚至敢向低級官員索賄,但是他們不敢折辱名氣大的學者,因為兩種人的身份差距實在是太懸殊了,只要碰到一起肯定是太監倒霉。

  而且鄭太監相信,這件事傳到宮中,皇上太后絕對會殺了自己這個小毛毛蟲,給大學者解氣的,一想到這,他後脖子全是涼氣。

  柳縣令看出他眼中的恐懼,趕緊笑著說道「今天肖先生多喝了幾倍,有些莽撞了,我替先生陪個不是,晚上我擺酒給二位貴客合息合息……」

  不知道怎麼搞的,肖樂天這時候突然變了臉色了,他看著鄭太監突然露出了笑容「柳縣令說的是,我今天貪杯了,來人啊……」說完肖樂天一伸手,身後的親衛遞過三卷紅紙包裹的圓柱形物件。

  「這裡有三百塊鷹洋,算是我給公公賠不是了。」說完肖樂天撿起一卷銀幣用力一掰,白花花的銀幣撒的滿地都是,在場的人都看呆了,也不知道他壺裡賣的什麼藥。

  「二毛這孩子,已經不是個全合人了,他這輩子除了進宮之外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在這我不僅跟公公道個歉,我還想求個情,這些銀洋希望公公能疏通疏通宮裡的關係,讓這個孩子進宮吧!」

  在場的人誰都沒想到,肖樂天的思維這麼跳躍,剛剛還暴打太監呢轉眼就要花錢求人辦事?就在這時候,門外突然闖進一個人影,跪在肖樂天的腳下就磕頭。

  「救苦救難活菩薩啊,大人您公侯萬代,我們家世世代代都供奉您的長生牌位,謝謝您了……」磕頭的正是二毛的娘,這個女人剛醒過來就聽見肖樂天的話了,再看那一地的銀洋,當時就明白這是遇到貴人了。

  鄭公公看著一地閃亮的墨西哥銀洋,不由自主的咽下了口水。這可是商家最愛收的洋人洋錢啊,出去聽曲、喝茶、下館子要是結帳時候拍出一枚這樣的洋錢那可是倍兒有面子。

  「哎呀……哎呀,肖先生賞錢這我怎麼好意思呢?」鄭公公哪裡還有挨打後的怨氣,搓著手都笑成一朵花了。

  肖樂天一撇嘴「再給公公來一卷……」說完又是一卷洋錢遞了過去。這下老閹貨也不虛客氣了,手快如電趕緊把洋錢抱在懷裡,回頭還罵自己帶來的兩個小太監「死人啊!還不快把地上的撿起來……一枚枚的給我吹乾淨了……」

  正當閹貨抬頭想跟肖樂天套套近乎呢,結果一看海外孤客已經扭頭揚長而去了,根本就沒有告別的意思。

  「呸……」鄭公公低聲啐罵「一個二鬼子你牛什麼?我收拾不了你,我還收拾不了這個二毛嗎?等進了宮我就弄死他……」

  這時候走在胡同里的肖樂天也陰沉著臉對自己的護衛說道「多派人手,把這個老閹貨給我盯緊了,一切都要向我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