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縣令,本名柳辯,不過易縣百姓卻喜歡叫他外號柳三變,映射的就是他這個謹小慎微牆頭草的性格。柳三變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傳統文人,不過他可沒有學會文天祥、林則徐那種粉身碎骨渾不怕的精神,卻把中國文人性格中的弱點給繼承了個十足。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明則保身,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這種陰暗的小心思他可學了個十足。你說他是清官吧?也對,能把一縣的火耗收到三分的人,在滿清的官吏層里還真的算清官。
可是就這個清官,卻對璉二爺的一切胡作為非不聞不問,當然也不敢過問。另外打官司吃完原告吃被告,私下接受商人賄賂甚至合夥做點生意什麼也沒少干。甚至連縣行政機構里的人員空額,他也足足吃了小一百名。
這是一個典型的灰色官員,當清官他嫌苦,當巨貪他還害怕,最後就只能當一個讓自己日子過的舒服點的灰色官員。殺頭的罪過夠不上,青史留名也不奢望,混一天當兩晌,反正老家的田地越來越多了,小妾也娶了三房,連帶著親戚們也都沾了光。
其實象柳三變這種人,就是大清官吏層的絕對主流,璉二爺他們最喜歡和這種地方官員打交道,而且滿清的統治者也對這種官員異常的放心,屬於那種可以絕對放心使用的。所以這些年來,柳三變小日子過的還真是又順心又興旺。
不過今天一切都變了,當他聽完肖樂天咄咄逼人的一番話後,他就跟走夜路看見鬼一樣,額頭冷汗全下來了。
「柳三變啊,我可真沒想到啊,你小子居然通匪?而且私通的可是太平天國的長毛啊!您瞧瞧,這不是長毛寫給你的私信嗎?我從你書房裡找出來可真是不容易,不容易啊……」肖樂天端著乾隆粉彩的蓋碗,嗅著裡面頂級龍井的香氣,看著柳三變那張嚇傻了的臉,他得意的笑啊,得意的笑。
「栽贓……這是栽贓……」柳三變手都抖起來了,可是還沒等他想大聲吼呢,蕭何信左手寒光一閃一把刃口淡藍色的匕首就緊貼上他的脖子了「縣太爺,這可餵足了蛇毒啊,你敢喊出半聲,我就送你歸西……」
這時候肖樂天另一名親兵王懷遠也出手了,鷹爪功快如閃電一下鎖住了捕快王虎的肩胛骨「別給你們大人惹禍,老實給我坐好了……」
肖樂天這就算是擺明身份了,他送給柳縣令的書信就是石達開親筆所寫,上面對資助太平天國事業的柳縣令表示了萬分的感謝,最後甚至蓋上了石達開的私章。不僅如此,山寨上的文案師爺還很專業的做了一把舊,弄的書信就跟三四年前所寫的一樣。
肖樂天冷笑著看著柳三變,他早就把這傢伙的性格給摸透了,懦弱無能只會躲在幾千年封建官僚文化的虎皮下去嚇唬百姓,一旦遇到自己性命攸關的事情,他都能嚇尿了。
「肖……肖……肖先生!你這是何意,我何曾有過這種書信……」柳三變都快哭了,現在內堂里就五個人,肖樂天和他手下兩名高手,自己和同樣被控制起來的王虎,而且他都看見肖樂天正在擺弄他那把柯爾特左輪槍,好像下一秒就要頂在他的頭上一樣。
肖樂天一臉壞笑的看著柳三變「縣令大人這是何意啊?這封信不是您藏在書房的嗎?就在您那套宋版論語的裡面,怎麼忘性這麼大呢?我知道縣令大人一定不會承認的,您會拼命的辯解,可是您想想,如果我把這封信送到京城去,托關係給那位王爺……您說他們會不會相信呢?」
「就算不信也沒關係,反正大過節的您來這麼一出,也夠給皇上和太后添膩味了,沒準萬歲爺都少吃一碗飯呢……」
肖樂天正說呢,面前的茶几已經開始劇烈的晃動了,擺在柳三變面前的蓋碗茶正拼命的抖動,噠噠噠、噠噠噠……
突然柳三變好像想明白了一樣含著眼淚說道「肖先生,您能摧折璉二爺,這就已經是在下不敢得罪的人物了,您到底想要什麼?我就是一個七品小縣令,位卑權低能幫您的事情不多啊,求您高抬貴手放在下一馬吧,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肖樂天對蕭何信使了個眼色,那把匕首終於拿開了「柳大人何出此言啊?今天兄弟我過來可是要送你一套大富貴的,您怎麼以為我會對您不利呢?」肖樂天笑著把蓋碗茶扶正了。
賭對了,真的是賭對了,別看表面上肖樂天一臉吃定了的樣子,其實他從一開始心裡就在打鼓。這次針對柳三變的計策可不是心血來潮的瞎胡鬧,這可是肖樂天龐大計劃的第一個起點。
感謝和珅,感謝前世那麼發達的影視傳媒,正是他們的啟發讓肖樂天想到了一條邪的不能再邪的路了。在某部知名的影視劇中,一個巨貪曾經和一名清官說過「歷史上清官如鳳毛麟角,而貪官多如黃河之沙,我不用貪官難道還要用誰呢?」
很多在石達開還有山寨兄弟眼裡無解的難題,其實在那些熟悉中國官場文化,或者說了解封建官僚文化的人眼裡,那都不算個事情。
官字兩張口,只要你有方法,你想讓他們怎麼說話就能怎麼說話。在這個沒有錄像錄音,沒有手機竊聽器的年代裡,官員的這張嘴上能騙朝廷下能哄黎民,他們就是那時候的傳媒啊。
肖樂天點了點頭,蕭何信趕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檀木匣子,當著柳縣令的面前打開之後,淡淡的寶光撲面而來,柳三變眼睛就瞪圓了,饒是他幾十萬的身家,可是也沒有見過如此完美的一盒子東珠啊。
所謂東珠,其實就是珍珠的一種,是產自黑龍江流域的一種高品質珍珠,而且由於產地在東北,更是讓滿清貴族們喜愛。由於皇權的推崇,東珠在清朝簡直是權力的象徵,只有高等貴族才有資格在帽子或朝珠上鑲嵌東珠。
在柳三變的面前,足足有一百多顆圓潤的珍珠,就按照最低的估價這些寶貝也值兩萬兩白銀。
「肖先生?您這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就是送給柳縣令的一點見面禮罷了……」肖樂天已經清楚的看見了,柳三變和王虎喉嚨不停的滾動,那是他們在咽口水。
「兄弟我最愛交朋友,不都說朋友有通財之誼嗎,這點東西說真的根本就拿不出手,如果柳兄不嫌棄的話,以後每季度都有等同價值的財貨送到您的面前……」肖樂天就像一個誘騙人犯罪的魔鬼一樣,一點點撬開了柳三變的心理防線。
「兄弟我可不是開玩笑,說了有就有,不僅如此還有相同數量的財物是分給您手下人的,縣丞、主簿、典史、巡檢……凡是您手下的兄弟,人人都有一份心意,而且是月月都發,只會增加不會減少……」
「來來來,柳兄您只要在這封書信上,簽個名字,再寫上個已閱什麼的那就萬事大吉了……什麼!您不願意寫?哎呦喂,聽說您老家的三兒子聰慧無比啊,號稱您家的千里駒啊,您可小心著點,別出門讓馬車給碰了啊……」
「哈哈哈,這就對了嗎……您往這簽字,對對對,您再按個手印……漂亮,您這手印真漂亮,那就多謝您了,這封墨寶我可就收藏了……」
「哦還有啊,聽說您在城北還養了一房外宅……」
王懷遠和蕭何信面面相覷,死活沒想到軍師還有這一手,一手軟一手硬把柳三變如揉麵團一樣的揉搓。如果說剛開始,柳縣令還有點事急從權,回頭再向滿清告密的心思,但是當他聽見自己的私生女和外宅的事情都被人家給掌握了之後,他算徹底癱軟在椅子上了,跟爛泥一樣。
柳三變看著那封偽造的書信被塞到肖樂天的懷裡,他感覺自己的性命也被肖樂天帶走了,回想肖樂天的威脅話,再看看身後那兩名武林高手,柳三變知道木已成舟現在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不過當他看了看桌子上的東珠,再想想肖樂天給他的承諾,剛剛涼下去的心又熱了起來。也許跟著這個二鬼子混,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好處也說不定啊。
就在這時候,肖樂天的眼神終於落在王虎的身上了,不過這回可沒有調侃,只有冰冷的殺機。王虎那是走江湖的出身,對危險有一種天然的警覺,當肖樂天眼神剛落在他身上之後,這位八卦刀高手,猛然發力掙脫開王懷遠的控制,站起來噗通跪倒在地。
「肖先生慈悲,求您給我一次機會,胖掌柜的事情我真的是無奈啊,我真的是想放他一條生路的,在交手的時候我不止一次跟他攀江湖關係,我是真的想放他一條生路的……先生活我,求先生活我……」
說完光溜溜的額頭拼命的往地磚上撞,砰砰的響聲震的屋子裡都出回音了。王虎這種人充滿了中國底層民眾的小智慧,他們的眼力甚至比那些讀書人還要厲害。當肖樂天折服縣令的手段一拿出來之後,他就已經猜到結果了。
肖樂天這是要收一縣的官吏為己用啊,而王虎昨晚剛剛逼死了胖掌柜,肖樂天怎麼可能放過他。能屈能伸也算是大丈夫,為了活命他也不要臉了。
直到王虎額頭都已經磕出血來了,肖樂天這才悶哼一聲「算你機靈,還知道悔改,昨晚要不是你心裡還有那麼一絲善念,今天你們家滿門早就不在了。你說你的瞎眼老娘為你吃一輩子苦了,到老了還要因為你遭罪嗎?真是不孝……」
無常手指點了點太師椅「想要保住全家人的性命?想要上我這條船吃肉?你知道我這套富貴有多大嗎?大到你們柳縣令做夢都會笑啊,更別說你了……不過想要得到我的原諒可沒那麼簡單,就看你膽子夠不夠大了……」
說道這裡,跪在地上的王虎猛然挺直了腰,額頭上的血順著眼角往下流「肖先生您放心,我王虎也是綠林混過的爺們,您讓我幹什麼沒二話……要不今晚我就宰了璉二那老棺材瓤子去?」
肖樂天一聽就樂了,行啊!這王虎看樣子還真值得栽培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