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 伊通城下

  驛道兩邊是連綿的丘陵和一望無際的密林,伊通小城的得名全靠的是城外的伊通河,這是松花江上游的一條重要支流,而伊通小城就在伊通河的上游。

  由於地處上游此時的伊通河的河面並不寬,但是由於山脈落差大這條小河可夠深的,而且水流湍急,由南向北滾滾向前。

  一座能並行雙馬大車的木橋溝通著河兩岸,西面就是遼寧的地界而河東岸就是吉林的領地,這座木橋怎麼也得有百年的歷史了,百年老松釘如河床,橋面上全是正根原木拼在一起,多年來的灰塵泥土已經把原木之間的縫隙都給填滿了,人踩馬踏成了一層油光瓦亮的黑泥殼。

  這座橋平日裡根本就沒人把守,只是白天有一搭無一搭的稅官前來收稅,河兩岸的百姓也沒有兩省人的感覺,平日裡通婚、結親、一起趕集、一起串門,日子平淡無奇。

  可是黑龍江兵變改變了這裡的一切,河兩岸的百姓眼瞅著伊通的駐軍越來越多,尤其是城外這座木橋更成了防守的重中之重。

  從南方每天不斷流的開拔過來一隻只的隊伍,雖然都是數十人為一哨的小股部隊,但是架不住每天都有,結果伊通城的駐軍很快就超過了三個營頭一千多人。

  老百姓驚恐的看著大街上絡繹不絕的兵丁,城市的治安急劇惡化,偷盜的、搶劫的、吃霸王餐的,私自設卡勒索商戶的,甚至還有欺辱女人的惡性案件發生。

  再加上各種版本的謠言越來越多,伊通周圍的百姓開始的大逃難。

  「快走吧,琿春帶著十萬兵馬準備入關進攻北京城了……用不了三天這裡就全是大兵,過兵如過匪,不走等著丟命嗎?」

  「盛京告急,都興阿將軍手上已經無兵可用了,之前的精兵都調到關內去了,他根本就打不過琿春……」

  「跑吧,聽說琿春還跟東海肖丞相借來了十萬兵,那可都是連羅剎鬼都打不過的精兵,咱們根本就不是對手啊……」

  謠言四起,民心惶惶!別說伊通這裡炸開鍋了,整個東三省全都亂了,黑龍江和吉林這邊還好點,畢竟老百姓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呢,兵變就已經結束了,大路小路全都封鎖,百姓想逃也沒地方逃去。

  而遼寧這邊行政效率可沒有琿春這邊快,一群猝不及防的沒頭蒼蠅幾乎是完全沒有組織下意識的組織防禦,可想而知這份亂勁啊。

  顧得了調兵,結果忘記了軍械物資,準備了糧食結果丟掉了馬料,軍政考慮清楚了民政卻疏忽了。

  大兵都開始整個省的調動了,結果安民告示卻沒有貼,這怎麼能不亂。

  當然了也不是文官們無能,而是他們實在是不知道這安民告示該怎麼寫,因為朝廷到現在都沒有給這次兵變定調,誰都不知道後面是打啊,還是安撫啊,現在自作主張亂寫一起,將來豈不是要吃瓜撈。

  軍政民政亂成一團,道路交通一片混亂,甚至土匪盜賊都趁著亂勁開始四處遊蕩做生意去,全省治安混亂到崩潰的地步。

  這一切還都不是最讓人心焦的,老百姓有點損失就損失了吧,反正官為牧、民為羊,這麼大的政變死一些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最要命的是琿春的態度,這才是遼寧全省上下官員最害怕的一點。

  琿春是關外有名的寧古塔倔驢,這人不貪財也不好色,就愛練兵玩,成天玩愛兵如子那一套,結果弄來弄去他的士兵成了整個關外平均素質最高的一支軍隊。

  大家都知道琿春的兵厲害,但是更讓人想不到的是琿春居然敢帶兵入黑龍江,鎖拿一省高管,兵威壓的整個黑龍江無人敢鬧事,甚至聽說直接和羅剎鬼對抗,坑了老毛子無數的黃金。

  連羅剎鬼都不怕,這種兵得多難斗?這段時間內遼寧境內所有的廟宇、道觀還有跳大神的、薩滿教的全都生意大好,多少官運燒香磕頭求著琿春被拿自己動刀。

  那一刻無數官員恨的牙根痒痒「他娘的,當年怎麼就沒把琿春給排擠下去?怎麼就留下這麼一個混不吝在這帶兵……」

  這一刻所有人都忘記了當年的事情,不是人們不貪圖琿春的職位,而是突如其來的中俄衝突嚇住了無數貪官。

  海參崴被割走了,烏蘇里江東岸全成了沙俄的領地,寧古塔防區整整縮減了一大半的面積。在情況不明朗的時候,傻子才去搶琿春職位呢,貪官也有自知之明的,他們也知道自己的斤兩,真去守國門他們還真不敢。

  特殊的歷史事件,成就了琿春,也成就了這場兵變,也成就了這場滿清官員心中的噩夢。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怕什麼到什麼,就在伊通哨卡兵力增加到兩哨兵力,大概相當於新軍兩個連的時候,木橋對面突然人影霍霍,橋面上正準備過河的百姓落荒而逃,遠方想入境遼寧的百姓忙不迭的往道路兩側跑。

  「有兵!有大兵壓境啊……琿春派兵過來了……」

  駐守木橋西側的伊通駐軍長官為一哨長,當地人都叫他沈黑狗,此刻他正用鞭子抽一隊民夫的頭呢。

  「該死的王八蛋,我們要的軍火你是不是貪污了?單子上寫明了火藥五十斤,鉛彈兩升,肉乾五百斤,稻米八百擔,怎麼就來了六成?東西呢……」

  送物資的老軍被鞭子抽的滿地翻滾「長官息怒啊!長官息怒……我老漢哪裡知道這些內情,年年送東西都是這樣送的啊!庫房給我出多少我就送多少,有折扣也是您和庫房長官交涉的事情,您打我也沒用啊……」

  老兵正在求饒,其他民夫嚇得所在獨輪車後,生怕這群如狼似虎的兵丁沖他們撒脾氣。

  沈黑狗真的是心中邪火沒地方撒了,這種吃虧空的把戲他明白,四成消失的物資那叫飄沒,到時候消失的物資必定會變成銀子錢,然後按照比例返回到他的腰包里。

  長官拿多少,哨長拿多少,那都是有比例的,甚至沈黑狗的手下士兵也能分到點肉吃,這都是潛規則了。

  可是今天不行啊,沈黑狗知道木橋對面就是琿春的地盤,天知道會不會打仗?這時候再貪污豈不是自己要自己的性命。

  啪啪啪……又是三鞭子「滾蛋!滾回去跟缺德劉講明白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老子要軍火打仗,少給我玩花活,把虧空給我補齊了!」

  正罵呢,之間營地外連滾帶爬跑來兩名士兵撲到在地哇哇大叫「琿春的先鋒到了,已經在橋對面紮營……鋪天蓋地少說也有兩千人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