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4 水銀瀉地

  事實勝於雄辯,當銀光閃閃的龍紋銀幣拍在各家的炕桌上之後,女主人們興奮的一把抓過來,跟愛惜眼珠子一樣翻來覆去的看。

  銀子真是好東西啊,窮山溝里的百姓平日裡也就是用銅錢交易,甚至集市上還有以物易物的情況存在,我用一隻山雞換你半袋子玉米碴子,你用一把菜刀換走兩口大酸菜缸,這種情況很常見。

  而且地方保長、里長往縣裡繳納賦稅很多時候也是用實物頂銀子,當然實物的價值肯定是要被低估的,因為衙門收稅也得算火耗,還有幫你折銀的手續費。

  說句實話,大山溝里的人有的一輩子都沒見過整個銀錠是什麼樣的,小銀角子、銀渣滓倒是能見過幾次,但是他也沒資格直接拿銀子當錢花。

  女人天生就跟亮閃閃的東西有緣分,衝壓製造的龍紋銀幣漂亮的簡直讓她們窒息了,所以這些女人下定決心,這錢絕對不花一定要留下當傳家寶。

  「軍爺上炕熱乎熱乎,我燙酒、炒菜……當家的你把後房山凍起來的肘子肉起出來,今天咱們就提前過年了……」

  同樣的場景在所有人家裡都重複上演,保長和老兵頭甚至帶人頂著風雪駕著爬犁往三十里外的鎮子上去大採購,尤其是酒水更是拉了兩大爬犁,累的走騾呼哧呼哧口鼻冒白煙。

  當採購的爬犁回到村子的時候,天色已經傍黑了,大雪依然沒有停歇的意思,而這時候家家戶戶的炕頭上一片鼾聲如雷,那些疲憊的士兵到現在還沒有睡醒。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小山村的晚宴這才算正式開始,滿心歡喜的村民端出一盆盆的小雞燉蘑菇,酸菜燉白肉,還有鹿肉脯,大馬哈魚等等各種山珍……自然環境沒有破壞的地方物產就是豐富,這裡的百姓吃飯從來都不是問題,他們的貧窮其實更多是政策上的,是經濟結構上的。

  葉秋這次和豬山籌還有前田勇二郎一起組隊,他們三人住在了保長家裡這頓晚宴自然規格要比其他人家要高的多,劉保長甚至還拿出了珍藏的一對黑熊掌給大傢伙嘗嘗鮮。

  三碗酒下肚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感自然就被拉近了,膽子變大的老兵頭和保長也敢問一問三道溝之戰的細節,葉秋他們挑了一些能說的介紹了幾句,聽得這些山里人熱血沸騰。

  在大部隊分拆的時候,葉秋也弄不明白為什麼龍爺要求每個小隊都要帶幾個老毛子的人頭,這玩意又不能當飯吃,而現在他才知道用處,關外的漢子更相信眼睛而不相信耳朵,你說一萬遍不如讓他們看一眼。

  人頭是義勇軍向民眾展示軍威的最有效手段,在小土門村的村口一掛,所有質疑全部煙消雲散,而整個義勇軍如水銀瀉地一般滲透到了烏蘇里江沿岸的數百村落中,可想而知這個影響面會有多大。

  爭奪人心是個巧妙活,軟硬兼施這才是文武之道,展示自己親民的一面也不要忘記了軍隊的身份,因為人心天然的就願意追隨強者。

  不親自跟這裡的土著民們接觸,葉秋根本就想不到在這片白山黑水中作戰講究還如此之多。

  膽大的鄉民開始指責義勇軍的種種疏漏,在這片酷寒地帶他們的很多做法都有問題。

  大雪封山的時候爬犁絕對要比戰馬好用,而狗拉爬犁更遠勝騾馬,現在義勇軍所用的戰馬其實就是個累贅。

  琉球花了大價錢採購來的防凍藥膏那就是個笑話,當地人用傻狍子肉熬製出來的油脂防凍效果遠比那些高價貨要好百倍。

  棉大衣裡面居然不加一層裘皮,擋不住濕寒氣這不是找死嗎?就算暫時靠年輕能挺過去,將來老了也是殘廢的命。

  千百年生活在這裡的土著們,擁有和大自然和諧相處的豐富經驗,這些南國來的小伙子們一個個掏出筆記本開始速記,而那些當地百姓一看這些東西對軍爺有用,頓時腰杆挺直覺得自己倍兒有面子,壓箱底的貨也就傾囊而售了。

  如果我們有一雙上帝的視角,我們就能在天空俯瞰烏蘇里江兩岸著四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寒夜飛雪之中大地上星星點點的全都是村落民居的燈光,數不清的村落正在宴請他們的遠方親人,義勇軍和當地人的融合就在這一碗碗的燒酒,和一塊塊的白肉之間達到了完美。

  無數個葉秋知道了如何在老林子裡分辨方向,也知道了遇到熊瞎子應該如何獵殺,狼群經常在什麼地方出沒,還有高山密林中哪裡有可以偷襲的小路。

  這片土地是屬於中國人的,這不是一紙條約就能改變的,千百年來華夏民族在這裡生活,他們的魂靈早已經融入到了這片土地。

  如果侵略者認為在地圖上畫出的那幾條線就能隔斷中國人和祖先之間的血脈相連,那麼義勇軍就會用手中的刺刀和子彈讓他們清醒。

  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遠東土地上的遺民心中的熱血還在沸騰,他們對母國的感情還沒有淡化,而侵略者的殘忍屠殺也剛剛開始,遠東這片土地的民心依然屬於中國。

  那一夜義勇軍究竟吸納了多少老獵戶當嚮導,又接納了多少年輕人成為新兵,已經數不清了。

  但是所有人都很清楚當漫漫寒冬過去之後,當這些勇敢的士兵再一次殺向敵人之時,他們註定要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肖樂天的義勇軍創造了一個那個時代根本無法複製的神話,精兵政策的好處在此刻凸顯無疑,在十九世紀中葉全球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擁有如此高素質的底層軍官團體。

  就以葉秋來舉例,以他的所接受的高等教育水平,就算放在歐洲也絕對可以勝任營長的職位,但是在義勇軍里他卻只能帶領一個排的兵力。

  葉秋不是個孤例,而是義勇軍中的一個普遍現象,也正是因為有如此高素質的低層軍官團,所以肖樂天和龍爺才放心大膽的把一直軍隊化整為零,融入民間。

  他們根本不怕這些軍隊譁變或者獨立,更不用擔心低層的軍官無法領會他們的戰略意圖,甚至這些士兵還懂得很多的親民手段。

  這已經屬於上馬治軍,下馬安民的精英團隊了,如此多的人才這才是肖樂天事業的根基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