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城,湖南巡撫衙門!
「哈哈哈,我駱秉章又回來啦!」
巡撫衙門的大堂之中,再一次傳出了駱秉章爽朗的笑聲。
「季高,羅山,快,快替本官起草奏章,本官要向皇上報捷!就說本官率眾攻城,親冒矢的,大戰七日,終於攻入長沙城,現已收復長沙大半,長沙九門已復其七,巡撫衙門亦被本官收復,天心閣之圍也已經解除。對了,本官還要給諸官、諸將請功!克齋,你是首功,季高,你是次功,羅山,你是季功..
原來就在羅耀國、蕭朝貴暴打賽尚阿和向榮,洪秀全大戰僧格林沁的時候,駱秉章、左宗棠、羅澤南、勝保這夥人終於把長沙城給半買半打回來了大半!
對,就是半買半打。
花錢向大反賊朱九濤買,羅耀國的大軍出城後,長沙城內就只剩下朱九濤的徒子徒孫,這幫人和正經的太平軍沒法比,也就是民兵的水平,要和城外兩萬多清軍硬拼是不成的。況且,長沙城還有一個天心閣,一個迎春門在清軍手裡,清軍隨時可以入城。
所以朱老爺子一合計,就拿出大半個長沙城賣給了駱秉章....不過朱老爺子也沒把長沙城全賣完,還留著一個黃道門,一個德潤門,以及黃道街到太平街一帶,城外的蔡公墳、石馬鋪,湘江內的橘子洲。
這樣一旦南邊的太平軍和清軍之間的主力會戰分出高下,朱老爺子就可以馬上收回長沙城。
而在駱秉章花錢買下大半個長沙城後,入城的清軍就把長沙城內對大清天兵翹首以盼的破落士紳當反賊來打了,
羅耀國雖然對士紳地主惡意滿滿,但他對部隊的約束是非常嚴格的。他的部隊裡不僅有講師體系,還有可以充當憲兵的女營兵,所以他的軍隊在進入長沙城的時候並沒有大肆劫掠。
而朱九濤本就是長沙的地頭蛇,長沙城內的商人們都給他交過保護費,有許多還是他的徒子徒孫。出來混,是要講義氣的!人家交了保護費,拜了老頭子,朱九太爺當然要約束好門徒,劫財劫色就免了,最多就是「得加錢」——保護費必須漲一漲!
可是左宗棠,羅澤南的團練,勝保的八旗兵,駱秉章的撫標綠營兵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在長沙城外苦了那麼久,好容易買進城了,不得放開手腳大賺一筆?
他們當中有不少人為贖命,還欠了閻王帳呢!
靠那幾個死軍餉,一百年都還不上,現在當然得放搶,這事兒天經地義,任誰也攔不住。
這幫大清天兵的理由也很充分,抓反賊!長沙城內,凡是割了辮子的都是加入了太平軍的反賊!什麼?還偷偷留著辮子沒割?
那就現割了唄!
大半個長沙,這一刻徹底變成了地獄場景,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哭喊,到處都是奔逃的百姓,到處都是瘋狂劫掠的大清天兵。
普通的窮苦百姓還好點,要真有點家產的,哪怕你有功名在身,也逃不過大清天兵的收割!
連剛剛從湘江西岸過來,從潮宗門進城的湖廣總督程采一行也差點被一夥八旗兵給搶了!還好馮子材生猛,帶著幾十個手下一頓亂殺,砍死四五個咸豐花六百兩銀子贖回來的八旗天兵,還抓來個一瘸一拐的八旗兵,拎到氣急敗壞的程大制軍跟前。
那瘸八旗還一個勁兒哭喊:「太平軍爺爺別殺我,我家裡有錢,可以贖,我還認識你們羅天使...「啪!」
一個巴掌就抽了上來,打得這個八旗兵眼冒金星,接著就聽見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那兒怒吼:「混帳東西,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本官是誰?」
那瘸八旗睜眼一看,就瞧見一塊仙鶴補子。
「仙鶴補子?從一品...湖廣總督?」這八旗兵忙抬頭一看,就瞧見一個眉清目秀的老爺子正瞪著眼睛在瞧自己,他趕緊一抱拳道,「原來是程制軍,失敬,失敬,下官伏魔營前鋒副參領愛新覺羅.阿多,豫親王府出身!」
原來馮子材抓來的是金阿多,他最近還升官了,升了正四品的前鋒副參領。
一個八旗兵的正四品,還是豫親王府出身,程番采哪怕是兼任了都察院右都御史,掛了兵部尚書銜的湖廣總督,也不敢當街斬殺這種級別的八旗子弟啊!
程采只得壓下火氣,朝金阿多點點頭,溫言問:「駱儒齋在哪裡?快帶本官去見他!」
「儒翁在巡撫衙門...」金阿多答了一句,然後又覺得不對,於是又問了一句,「程制軍,您老不會想要找儒翁告下官的狀吧?」
程采沒好氣地瞪了金阿多一眼:「告個屁狀,你個八旗兵又不歸湖南巡撫管,老夫這個總督都治不了你,駱儒齋就更治不了了。
本官招駱儒齋是因為向軍門全軍覆沒,賽中堂兵敗如山倒.....本官是被那個羅耀國從湘潭一路攆到長沙來的!你們還不備戰,他的長毛馬上就要打回來啦!」
「啊.」金阿多一聽這話,小臉嚇得煞白,顫著聲道,「程制軍,下官這就帶您去見駱儒翁...」
「什,什麼?向軍門已經全軍覆沒了?賽中堂已經敗了.....這,這怎麼可能?三萬大軍啊!就是三萬頭豬讓長毛去捉,這幾天也捉不完!」
湖南巡撫衙門駱秉章剛聽程采說完賽尚阿兵敗,向榮全軍覆沒的事兒,眼前就一陣發黑,還好左宗棠、王揆一在邊上扶了他一把,總算沒有摔倒。
「季高,左季高..快,快派人去把給皇上的捷報追回來!」
稍稍安了下心神,駱秉章就想起他剛剛給咸豐皇帝報捷的事兒了。眼看大清就要沒湖南了,還報捷..實在有點不像話。
「不,不可!」
「儒翁,要收回捷報您可就是罪臣了!」王揆一、左宗棠趕緊攔著駱秉章。
駱秉章回頭看了兩人一眼:「形勢敗壞如此還報捷,豈不是在欺君?」
「誒,這話不能這麼說。」左宗棠道,「現在您是不是已經回到湖南巡撫衙門之中了?大半個長沙城是不是已經收復77」
「這..可是賽中堂、向軍門大敗!」駱秉章哭喪著一張老臉。
王揆一道:「撫台大人收復長沙在前,賽中堂、向軍門大敗在後。況且,賽中堂、向軍門皆非老大人節制,他們兵敗喪師有過,老大人收復失地有功!」
「可如今這形勢,收復長沙又有何用?三軍敗績,湘湖難保,皇上難道還會因為老夫收回註定不守的長沙免了老夫的過失?」
「老大人差矣!」左宗棠笑道,「長沙恢復在今日,湘湖不保....那是在明日、後日。老大人今日遞出的八百里飛遞,四日就能直抵禦前。而賽中堂、向軍門兵敗的消息,可以壓上一二日再用六百里加急遞出....這樣皇上就會晚三日才收到賽中堂、向軍門兵敗的消息。到時候封賞老大人的明發上諭早就發出了!」
王揆一笑道:「到時候老大人就能坐穩湖南巡撫了!」
駱秉章眉頭大皺:「可,可大清朝廷還能管得了湖南之事嗎?」
左宗棠哈哈一笑:「管不了,老大人的湖南巡撫才穩啊!因為皇上就算要治您的罪,也沒人敢來湖南接任,沒人敢來湖南,自然就沒法治您的罪。」
聽了這二人的話,在場的湖廣總督程矞采人都傻了!現在湖南的官都那麼無法無天了?
湖南巡撫當著湖廣總督的面商量怎麼欺君罔上?你們就不怕本官上摺子參你們?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這欺君罔上還是挺有精準的,算好了日子、腳程,卡著點兒欺啊!這本官得好好學一學!本官的閨女嶺南喜算學,以後本官哄騙皇上之前也要叫她算一算。
程采正想著要學習湖南省欺君先進經驗的時候,剛剛從天心閣內脫困的塔齊布飛步進了巡撫衙門的大堂,行了一禮後便大聲稟報:「稟撫軍大人,湘江西岸出現長毛大隊人馬,正沿湘江西岸北上,先鋒已經越過了長沙城,往益陽、湘陰而去
了!」
往湘陰、益陽去?不會是要去打武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