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涼如水。
深夜。
月如銀鉤,掛上樹梢。
在距離咸陽主城不足十里的一座大山外。
一隊隊黑衣騎士穿梭在林間小道中,待即將靠近大山的時候,一名劍客抬手阻止了身後的黑衣騎士。
只見那些黑衣騎士紛紛勒停坐下的馬兒,然後翻身下馬。
這時,一名白巾青年湊上來道:「無涯統領放心,我的人已經迷暈了守衛地牢的兵卒,咱們不會被人發現的!」
「別急,跟我來!」
無涯看了眼黑夫,然後像身後打了個手勢,立刻有十幾名黑衣騎士從隊列中走出來,然後跟著無涯繞過幾塊山石,來到一個低洼避風的山坳,撥開山體的一片灌木,一個大約千人左右的營地,顯現在黑夫面前。
黑夫面色一驚,不由壓低聲音道:「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埋伏?」
「公子高此人城府極深,以他對大王的了解,不可能猜不出咱們要來營救那些人。」
「依無涯統領的意思,那些被我迷暈的人,其實是誘餌?」
「不錯!」
無涯點頭說道。
黑夫一臉糾結:「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是營救還是不營救?」
「你確定那些人都關在這種山的地牢里?」無涯扭頭追問。
黑夫鄭重其事地道:「我確定,因為我的人曾進去挑過大糞!」
無涯:「.」
黑夫:「.」
兩人對視,皆是不語。
少頃,一名黑衣騎士低聲提醒道:「大統領,營地里的人開始動了,應該是發現咱們的蹤跡了!」
「既如此,咱們兵分兩路,我去引開他們,黑夫你帶人進去營救!」
無涯聽到黑衣騎士的稟報,當機立斷。
黑夫遲疑了一下,也沒有廢話,當即朝無涯拱手:「不管是否得手,咱們都按約定時間匯合!「
「好!」
無涯點頭應了一聲,立刻帶著十幾名黑衣騎士朝營地那邊衝去。
而黑夫則帶著剩下的黑衣騎士,朝大山地牢奔去。
另一邊,岐山君府邸,燈火通明。
在李斯等人來後不久,鮮少一起露面的馮去疾父子也來了。
這在眾臣心中都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畢竟自從胡亥將馮劫御史大夫之位擼掉後,這位以武將之身進入三公的帝國老臣就很少出現在眾臣視線中了。
他們沒想到,公子高這場宴會馮劫也來了。
而隨著馮氏父子的到來,宴會也正式開始了。
說實話,今日岐山君府的賓客,論身份尊貴並不比始皇帝當年那場大朝會後的筵席差。
這也難怪,畢竟祭奠儀式之後便是登基大典。這裡很多人都會參加登基大典,目睹新君登位。
這再次證明了公子高乃當今的大勢。
然而,當公子高將蕭何請進正廳的時候,很快便引來了眾人的目光,這讓蕭何感到很煩。
一次兩次或許蕭何不會在意,但兩次三番被人盯著,即使蕭何的脾氣再好,也會露出不悅的神色。
而與此同時,馮家父子,還有李斯等人也注意到了廳內眾臣異樣的目光,不禁神色莫名。
「諸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今日這場筵席乃本君生辰宴。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邀請諸位一起共飲一杯酒,為遠道而來的你們,接風洗塵。」
說著,公子高便舉起酒杯示意廳內的眾臣。
他沒有稱呼眾臣,而是稱呼遠道而來的客人,是想淡化這次筵席的目的,但所有大臣都心知肚明,紛紛舉起酒杯,與公子高共飲了一杯酒。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喧譁與炸響,公子高眉頭一皺,很快便有人前來稟報,說有人在放煙花助興。
他當即展顏一笑,道:「諸位客人不用緊張,是外面有人在放煙花。這可是我大秦難得的景色,等會兒飲宴完,本王會親自放煙花給你們助興,也不必覺得遺憾,來,咱們再飲一杯酒。」
說完這話,桌上的酒杯已經被隨侍的奴婢倒滿了。
而在坐的大臣聽到是煙花,也打消了顧慮。
畢竟現在現在過節經常放煙花,他們也見怪不怪了。
只是各地的郡守覺得新奇,忍不住頻頻回顧身後的大門,想要看看所謂的煙花,究竟有何特別。
因為他們在地方也只是聽說,從未看過煙花表演。
當他們意興闌珊的喝完第二杯酒後,作為大秦丞相的李斯,笑著開了口:「今日若不是借著君上的宴會,怕是很難將大家聚在一起,日後大秦若在岐山君的帶領下,吾等也少不了這樣的歡聚!」
「李丞相此言甚妙,吾等願與岐山君共同治理好大秦!」御史大夫嬴豐附和道。
眾臣互相對視,不由面面相覷。
雖然他們都知道李斯與公子高的關係,但沒想到李斯竟這麼直白的表露了出來。
而且還加了一個跟李斯同穿一條褲子的嬴豐。
可是,李斯二人的話音剛剛落下,作為三公之人的馮去疾卻冷哼出聲:「今日宴會不是私宴嗎?怎麼李丞相談起國事來了?」
「是啊,岐山君方才已經說了,這場宴會沒有其他的意思,若是邀我們來表忠心,那我們可就要走了。」馮劫也冷笑出聲。
「這」
眾臣沒想到爭端來得這麼快,場面頓時陷入了尷尬。
「呵呵呵」
公子高一陣輕笑打破了尷尬,道:「李公說得對,馮公說得也對,但本君想問一問在座的諸位,國可否一日無主?」
「君上這話何意?先帝已經立下太子,雖未正式登基稱帝,但也是儲君,而朝中大事有內閣協同處理,怎麼能算無主?」薛郡郡守皺眉反問道。
「吳郡守的意思是,我大秦皇帝得由那個被匈奴俘虜,出賣國家苟活的太子繼任?」
還沒等公子高發話,姚賈就面無表情地看向薛郡郡守。
薛郡郡守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似的冷笑道:「先帝也曾在舊趙為質,難道先帝繼任王位也有問題?」
「吳郡守此言,未免有對先帝有些不敬吧」嬴豐眯著眼睛道。
薛郡郡守不置可否的道:「依老夫之見,此次宴會還是不談其他,只管飲宴的好。畢竟今日乃君上生辰,吾等理應慶賀!」
「對對對,還是飲宴的好!」
薛郡郡守話音剛剛落下,其餘幾名郡守立刻點頭附和。
公子高眉宇之間閃過一絲不悅地神色,轉瞬即逝,然後再次舉杯朝眾臣道:「吳郡守說得對,今日」
「君上!下官要彈劾!」
還沒等公子高的話音落下,一名御史便憤然地站了起來。
聽到這話,眾臣也紛紛將目光投在了那名御史身上。
而公子高則是會心一笑,挑眉道:「不知御史要彈劾何人?」
「薛郡郡守勾結六國餘孽,不尊秦律,縱容土地兼併,圖謀不軌等十八條罪狀!」
「嘩!」
聽到那名御史的彈劾,全場譁然。
很明顯,這便是李斯交代嬴豐安排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有人站出來反對公子高,就是污衊他,也要殺雞儆猴。
在場的沒一個是傻子,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然而,令李斯和嬴豐沒想到的是,那名御史剛剛站起來,外面就傳來了巨大的動靜。
「砰!」
一道劇烈的爆炸聲,緊接著便是一陣驚呼。
「臥槽!發生了何事!?」
「哇哇哇這是什麼味兒!」
「嘔嘔嘔是金汁兒!」
「啊啊啊!誰這麼缺德啊!我不乾淨了——」
聽到這些不似人聲的驚呼,公子高等人一臉錯愕。
很快,楊熊就帶著渾身污穢來到廳外,高聲稟報導:
「君上!有人在府里搗亂!你們千萬別出來!千萬別.嘔.」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在門外乾嘔了起來。
「還不給本君關好門窗!「
公子高臉色鐵青,當即命令朝廳內的侍從下令。
但即使關閉了門窗,那一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還是讓廳內的眾臣沒了飲宴的心思,一個個捂著口鼻,面面相覷。
至於那位準備造謠薛郡郡守的御史,則尷尬地站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原本他還想在眾臣面前表演的,結果現在根本沒人搭理他。
就連那位被他彈劾的薛郡郡守,都無暇顧及剛才被彈劾之事,只想早點離開這筵席。
因為他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對公子高出手了。
而且能用此等噁心手段的,怕只有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秦王昊了。
其實不光薛郡郡守這麼想,在場的大部分人都這麼想。
畢竟趙昊在咸陽是出了名的『惡搞皇子』,且沒少人被他坑。
但是如果趙昊在這裡,肯定會感慨一句『人在挖地道,鍋從咸陽來』。
「公子,咱們挖了這麼久,怎麼一束光都沒看到?」
累得氣喘吁吁的二虎,摸著額頭上的汗水說道。
趙昊瞥了眼他,沒有說話,只是上前摸了摸軟爛如豆腐的岩壁,沉吟道:
「效果如來福、常威他們預料的一樣,確實有我的地方,才能挖出神奇的地道,而且挖掘的工具也跟來福、常威一樣,問題到底出在哪呢?」
「這」
聞言,大虎也停下了動作,疑惑地看向趙昊:「是不是這地道認了主,只有來福、常威能挖,咱們挖不了,或者說,咱們挖不出光?」
「如果是這樣,那咱們的計劃就要落空了!」
「啊?那該怎麼辦?!」
「公子.」
「先別急,容我再想想!」
趙昊抬手示意大虎二人冷靜,然後在地道里來回踱步,直到腳下絆到一柄工兵鏟,才自言自語地分析道:「如果地道只能來福、常威挖,那咱們的計劃確實會落空,但我覺得不合理,因為地道的神奇效果,終究是因為我,否則那些光,為何只能由我碰?」
「可咱們現在的問題不是沒挖出光嗎?」二虎撓頭道:「這沒挖出光,公子想碰也碰不了啊!」
「沒挖出光的是你們,又不是我!」
趙昊沒好氣的白了二虎一眼,然後隨手撿起地上的工兵鏟,皺眉道:「你們退後,讓我來試試!」
「這」
二虎與大虎對視一眼,隨後識趣的讓開了。
然而,趙昊一工兵鏟下去,原本軟爛如豆腐的岩壁,忽地發出金石一般的敲擊聲,直反彈得趙昊手臂發麻,手中的工兵鏟也彈飛了出去。
「臥槽!」
趙昊下意識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握住自己的手腕。
「公子小心!」
大虎眼疾手快,連忙接住彈飛的工兵鏟,沒有讓鏟子砸到趙昊的腦袋。
「公子,這是什麼情況?」
原本還有些期待的二虎,突然看到這一幕,不由滿臉驚訝的看著趙昊。
「.」
趙昊此時也一臉懵逼。
地道他不是沒有挖過。
當初在咸陽皇宮,他還親自挖了幾米,也不像現在這般詭異。
然而,就在他們驚異不定的同時,原本還在營地內焦急等待的蒙德等人,突地感覺地面一陣地動山搖。
「發生了什麼事!?」
蒙德驚呼出聲,尉嫣然和櫻落也臉色一變,紛紛衝出了營地。
此時,營地內的哨兵正飛速趕來稟報:「啟稟蒙校尉,動靜是從浚稽山地道方向傳來的,我們要去看看嗎?!」
「浚稽山地道?」
蒙德反應了一瞬,立刻望向尉嫣然。
尉嫣然秀眉皺了皺,二話不說,直接就朝浚稽山地道方向衝去。
「立刻警戒軍營!不許任何人靠近浚稽山地道,違令者!殺無赦!」
蒙德見尉嫣然親自前往浚稽山地道,當即朝哨兵下令。
而櫻落則是紅唇緊咬,猶豫要不要也跟著去看看。
但蒙德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以尉姑娘的伸手,即使出現了變故,也能救公子,我們就別去跟公子添亂了。」
「而且公子此前已經下令,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許人靠近地道」
聞言,櫻落黯然神傷了一下,不禁抬頭看向天上的殘月,祈禱趙昊能平安無事,也埋怨自己什麼也幫不上趙昊。
「我去給他熬碗雞湯吧」
囁嚅了一句,櫻落便盈盈去了廚房。
目送她離開,蒙德也顯得有些落寞,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悶悶地坐在營地,等候趙昊那邊的消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