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你是不拿我們匈奴人的命當命麼!【

  午後的太陽被草原的沙塵染成了橘色,懶洋洋的掛在天空。

  走出穹廬,抬眼看去,一望無際的休屠澤,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這是不知多少年月形成的死亡沼澤。

  從休屠王帶領部落,帶到這附近的草原開始,這裡就是牧民的禁區,若非逼不得已,他是不可能帶領大軍來這裡的。

  好在除了前方的休屠澤,後方還有很大一片山谷,否則數萬大軍根本無法駐紮在這裡。

  而且,進入休屠澤的路只有一條,依託著後方的山谷,相當於身處不敗之地。

  但冒頓要的不是他們躲起來,不與秦軍交鋒,而是將秦軍永遠留在草原。

  所以,光處於不敗之地是不夠的,還要進行反擊。

  此時此刻,在休屠王和渾邪王的主導下,他們在休屠澤畔舉行了隆重的祭天儀式。

  祈禱太陽神保佑他們能旗開得勝,祈禱月亮神保護匈奴的百姓能平安度過戰爭。

  儀式剛剛結束,他們就見遠處傳來一陣煙塵,緊接著一名騎兵來到他們面前。

  卻聽這名騎兵喘著氣道:「稟報兩位大王,秦軍距離咱們已經不足兩百里,請兩位大王儘快決斷!」

  渾邪王揮了揮手,神情嚴肅地道:「再探!有新的消息速速來報!」

  「是!」

  目送報信騎兵遠去,渾邪王扭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韓王信,沉聲道:「韓將軍以為如何?」

  「秦軍來勢兇猛,大王還是跟休屠王到後方暫避鋒鋩,待本將殺退秦軍,再請兩位大王歸來!」

  韓王信面無表情地說道。

  休屠王眉毛一蹙,有些不悅地道:「韓將軍以為本王是貪生怕死之輩嗎?你儘管放心,本王會在這裡替你看好糧草,以解決你的後顧之憂!」

  「不錯!本王會為你阻擊側翼援軍,定叫秦軍有來無回!」渾邪王也謝絕了韓王信的好意。

  他們兩人的心思,韓王信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但沒有戳破他們。

  畢竟他們是這片草原實際的掌控者,他們手下的匈奴兵也只聽他們的,自己只不過是個臨時的指揮。

  沒有他們從中協調,他連指揮他們的手下的兵作戰都做不到。

  在商議如何用兵的時候,韓王信就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聽他們兩人在說。

  他們商定在焉支山西北方向兩百里的位置構築防線,渾邪王的人在北,休屠王的人在南,然後再派小股軍隊引誘秦軍進入休屠澤,再兩面夾擊,一鼓作氣殲滅秦軍。

  儘管這個思路已經被敲定,但韓王信根本不認為他們會成功,因為秦軍不是傻子,這種誘敵深入的策略,那位敢深入匈奴腹地的秦王昊不可能看不出來。

  可因為之前的失利,他在匈奴內部的話語權越來越低,包括兩位匈奴王在內的匈奴高層,都不怎麼信任他了。

  所以,他只能硬著頭皮配合兩位匈奴王。

  離開的時候,已經上馬的休屠王兒子坤沙力,追著韓王信的戰馬,小心翼翼地問:「韓將軍對我軍勝算有幾分把握?」

  韓王信駐馬眺望前方的匈奴騎兵,喟嘆道:

  「中原有句古話叫,狹路相逢,勇者勝,我擔心的不是我軍會輸在兵力上,而是輸在勇氣上!」

  「韓將軍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匈奴勇士最缺的便不是勇氣!」坤沙力有些不可思議地說道。

  韓王信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的說道: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秦軍自進入焉支山以來,連下十幾部,前幾日又殺了折蘭王,以及逼退了我們的聯軍,這給我們將士心裡留下了嚴重的陰影;

  此戰,我們必須要審時度勢,好自為之,否則,士氣一散,兵敗如山倒!」

  說完,他作了一揖,就策馬離開了。

  「哼!中原人就是膽小,大單于怎麼會讓一個中原人來領導我們作戰?」

  坤沙力看著韓王信的背影,有些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

  馬蹄踏破草原九月的寒意,衝散了灰濛濛地霧靄,在焉支山附近盪起久久的回聲。

  另一邊,匈奴聯軍準備反擊的消息,很快通過陳平的情報網傳遞到趙昊手中。

  陳平笑著心想,這回就看誰的演技更為出色了。

  大概男人都是這樣,那種爭強好勝的脾性就像刻在他們骨子裡的基因一般,趙昊也對接下來的表演賽滿是期待,臉上甚至出現了孩子氣的天真。

  「依韓王信的能力,他不可能看不出休屠王和渾邪王的天真,恐怕心裡已經預料到了這一戰的失敗,並打算用這一戰的失敗,重新確立自己統帥的地位!」

  「據屬下所知,渾邪王是個野心勃勃,且好大喜功的匈奴王,時刻覬覦著休屠王的領地,而冒頓的闋氏,正是休屠王的妹妹,所以渾邪王一直不敢對休屠王輕舉妄動;

  此次合兵,也是我軍深入匈奴腹地,他們自知不是我軍的對手才走到一起的。」

  「這麼說,我們還幫了他們?」趙昊有些好笑地道:「那他們是不是要給我們送一份大禮?」

  「按理來說,確實應該送我們一份大禮,只不過,咱們得給他們一點甜頭.」

  「好!那就給他們一點甜頭!正所謂禮尚往來嘛」

  趙昊指著地圖,看了眼陳平,肅然道:

  「按計劃行事,傳令第一路司馬陳勝,第三路司馬趙殺人,人不卸甲,馬不下鞍,隨時待命,傳令第二路司馬吳廣,立刻上路,伏擊焉支山北側的渾邪王所部!」

  「諾!」

  陳平應諾而退。

  草原的天氣說變就變,午後的雲團從西北湧來,很快籠罩了整片天空。

  到了午時三刻,漫天大雨就從天上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到了傍晚,更是狂風大作,整個焉支山附近的草原變成了一個水澤。

  渾邪王走出大帳,一陣冷風襲來,讓他稍感涼意,卻忍不住大笑出聲:「真是天助我也!傳令下去,立即開拔,進擊秦軍!」

  戰機來臨,時不我待,原本渾邪王所部是為了策應韓王信大軍的,結果天降大雨,秦軍火器優勢與空中優勢,頓時消散無蹤,怎能讓他不興奮,怎能讓他不化被動為主動?

  而與此同時,身著大秦第三代棉製盔甲的秦軍,正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舉步維艱。

  雖然這場仗是要演給匈奴看的,但吳廣還是有些不忍心手下兄弟白白送死,所以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顯得尤為心急。

  他傳令執法士兵,手持馬鞭督促士兵加速行軍,一個不小心,鞭子就會落在某個倒霉鬼身上,接著便是粗魯的喝罵聲:「你想死嗎?跑得如此慢?」

  通人性的戰馬似乎聽懂了主人的焦慮,一個飛奔就躥出一里多路,完全不顧鼻子裡噴出的熱氣很快就被雨水澆冷。

  途中,一個因戰馬陷入水澤泥坑而滾落在地的伍長,憤恨的用鞭子捶打戰馬,頓時嘶鳴震天,隨風而去。

  吳廣立刻命人宰掉了那匹戰馬,並用鞭子狠狠抽打了那名伍長。

  「夜襲行軍,有喧囂者,斬!」

  夜裡傳來吳廣嚴厲的訓誡聲。

  麾下司馬不敢怠慢,命令軍侯一下的軍官向下傳遞命令,將士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紛紛調離坐下的戰馬。

  風雨掩蓋了秦軍的聲音,兩百多里的路程,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經甩在了身後,在後半夜的時候,借著望遠鏡看了眼趙昊劃定的行軍位置,吳廣下意識抬手制止了身後的大軍。

  此刻,隨軍司馬策馬來到吳廣的身邊,低聲道:「將軍,現在是不是發起佯攻?」

  「不,先觀察一陣再說!」

  吳廣搖了搖頭。

  按理來說,這樣的天氣,對熟悉地形的匈奴人來說,更為有利。

  自己都快進入合理伏擊圈了,怎麼連個匈奴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難道他們真的這麼沉得住氣,送上門的肉都不吃?

  想到這裡,吳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但很快他就打起了精神,因為通過望遠鏡,他能清晰的看見幾個匈奴人正在小編。

  這說明,匈奴人確實在趙昊劃定的位置在埋伏。

  「等會兒都裝得像點,別讓他們看出來!」

  吳廣低聲吩咐了一句,然後朝身後的大軍下令:「走!」

  很快,一身濕漉漉地秦軍就按部就班的繼續行軍。

  沒過多久,他們便來到了趙昊劃定的位置。

  也就在這時,兩側山坡上忽地衝出大股匈奴軍。

  「殺啊!」

  「殺——!」

  這些聲音就像九月的雷聲,自遠及近,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身處前方的吳廣軍,立刻與匈奴軍短兵相接。

  「撤!快撤!」

  吳廣仿佛戲精附體一般,剛與匈奴軍接觸就下令撤退,那狼狽的模樣,讓站在山坡上觀望的渾邪王大為振奮。

  「哈哈哈!給我活捉秦將!殺啊——」

  頃刻之間,渾邪王部就沖向了吳廣軍。

  雙方頓時戰馬奮蹄,旗幟獵獵,刀槍如林,你追我趕。

  而另一邊。

  韓王信帶領的大軍與趙昊帶領的大軍也交戰到了一起。

  雙方你來我往,戰鬥得非常激烈。

  但韓王信麾下的匈奴當戶,明顯不如趙昊麾下的灌嬰、曹參等將,戰鬥不到兩個時辰,韓王信麾下的匈奴當戶就被殺了將近一半。

  「援軍呢!渾邪王的援軍呢!」

  韓王信一邊揮槍擊退了靠近自己的秦軍,一邊憤怒的詢問身旁的匈奴傳令官。

  匈奴傳令官神色慌張地道:「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大王,不知為何還沒來馳援!」

  「可惡!可惡啊!」

  韓王信氣得咬牙切齒,但依舊沒有放棄。

  可一旁的坤沙力卻有些退縮,不由道:

  「秦軍戰力遠超我軍,我軍又孤立無援,得儘快撤退才行!」

  「我軍雖然損失了部分當戶,但依舊占據上風,豈能在關鍵時刻撤退?」

  韓王信有些不悅地罵道。

  「我是休屠王的兒子,死的都是我父王的勇士!」

  坤沙力憤然喝道:「你是不拿我們匈奴人的命當命麼?」

  「禍亂軍心!該死!」

  韓王信勃然大怒,一槍捅死了坤沙力,身邊的匈奴將士大為震驚,但也不敢再退縮,紛紛跟著韓王信衝殺秦軍,剛衝到西北角,就與灌嬰相遇。

  兩人都是使槍的高手,雙方廝殺了十幾個匯合,灌嬰就感覺自己不是韓王信的對手。

  這時候,大虎從遠處殺過來支援道:「灌將軍小心,不可戀戰!」

  之前大虎、二虎跟韓王信交戰過,知道韓王信的本事,便隨時提防著韓王信,因此才來得這麼及時。

  而在遠處時時關注戰場形勢的趙昊,也在同時看到了這一幕,便對身邊的陳平耳語了幾句。

  陳平立刻衝到右側火光暗淡處,用純正的匈奴語,對著正在大戰的韓王信道:

  「韓將軍快走!大王被擒了!」

  「啊?」

  韓王信大吃一驚,暗道怎麼回事?休屠王不是在後方嗎?秦軍怎麼可能攻入休屠澤?莫非是渾邪王被擒了?一定是的!渾邪王沒有來支援自己,一定是被擒了!

  轉瞬之間,韓王信就亂了方寸,竟無心再戰。

  「滾——!」

  只見他大吼一聲,奮力擊退大虎和灌嬰,便撥轉馬頭,連連刺倒圍上來的十幾名秦軍,朗聲高喊:「撤!快撤!」

  「嗚嗚嗚嗚~~~」

  韓王信喊聲響起的片刻,匈奴傳令官就吹起了牛角。

  原本正與秦軍戰得難分難解的匈奴軍,此刻聽到撤退的命令,一下子慌了神,被秦軍殺得措手不及。

  所謂兵敗如山倒,此刻的匈奴軍,狼狽地就像麥田裡遭受龍捲風的麥子,一片一片的倒下,場面及其壯觀。

  而與此同時,渾邪王所部則興奮地收拾戰場,雖然沒有捉住秦將吳廣,但秦軍丟了一地的戰利品,可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

  「哈哈哈,膽小如鼠的秦軍,我們贏啦!」

  渾邪王騎在戰馬上,興奮地揮舞手中的金刀,然後緩緩策馬來到一根秦軍旗幟前,一刀將其斬下。

  只是一瞬間,整片戰場就響起了渾邪王部下的鬼哭狼嚎之聲。

  「跺跺跺」

  正當渾邪王志得意滿的時候,一名騎兵從遠處奔來,慌慌張張的稟報導:「啟稟大王,韓王信大敗,正朝我軍這邊撤來!」

  「哼!無能的中原人!」

  渾邪王不屑地冷哼一聲,擺手道:「走,去接應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