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方面都提了出來。
他之所以說得這麼詳細,目的就是為了儘量避免將來可能出現的問題。
關於盜取發明者權益這事,別說是現在這個信息傳遞慢得像冰期的時代,
就算是在前世那個網絡四通八達、法律體系完善的年代,也是屢見不鮮。
金錢能動搖人心啊!
只要有利益存在,總有人會冒險一試。
讓朝廷參與進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作用——震懾!
朝廷對於平民百姓和權貴的震懾力是極為強大的。
「掌柜的,您是不是說得太嚴重了?」
李斯問道。
他已經意識到了工匠的重要,
但是仍然覺得趙安這樣有點兒小題大做。
又是讓朝廷插手,又是制定專門法律,還要新設部門。
在李斯看來,能享受這種待遇的事,
應該是像當年統一六國那樣的大事件。
為了區區一群工匠,似乎是過分了。
「嚴重?」
「老李,你的眼光真是窄了點兒。」
「難怪你只能跟著老趙打工,沒法自己當老闆。」趙安道。
他這麼說並不是有意挖苦或貶低李斯,
無數事實證明,工匠對於一個國家有多重要。
「掌柜的別亂說。」
「我對家裡的老爺可是忠心耿耿,絕沒有其他心思。」李斯連忙解釋。
他緊張地看著嬴政。
「別急著表忠心,我只是打個比方。」
「老李,我之前發明的獨輪車你覺得怎麼樣?」趙安緊盯著李斯。
「可謂對國家和人民都有好處的好東西,如果全面推廣,」
「將會大大減輕農民耕作時的困擾。」李斯坦誠地說。
親眼見證了尉繚子用以往一半的時間,從巴蜀運回比以前四五次加起來還多的糧食後,
李斯徹底認識到了獨輪車的奇妙。
「老李,你知道全天下有多少家庭需要獨輪車嗎?」
「這裡面涉及的財富數額有多麼龐大,你算過嗎?」趙安提出了一連串的靈魂拷問。
正如薄利多銷,滴水成河,
一樣東西賺一塊錢,一萬樣、十萬樣、甚至更多又能賺多少?
而且這些都是生活中必需的物品,
根本不愁賣不出去。
「這……」
李斯一時語塞。
這個問題他確實沒想過,
或者說,他不是沒想,只是習慣性地忽略了這個考慮。
不僅是他,就連嬴政和扶蘇聽了趙安的問題後也都陷入了深思。
之前,他們一直關注的是朝堂、軍隊和土地等問題,
對金錢的概念極其淡薄。
這也不怪他們,畢竟這個時代商人根本就不受重視。
「一個獨輪車就能創造這麼大的利潤,如果再發明些生活所需的東西,」
「比如改進耕地的工具,發明提升灌溉效率的設備等等,」
「又能賺多少錢呢?」趙安再次提問。
他現在就像一個循循善誘的惡魔,
不停發問,勾起了嬴政三人的興趣。
「兄長,真如你所說,」
「能帶來如此豐厚的利潤嗎?」扶蘇咽了咽口水。
他已經被趙安的話震撼了,
他剛才嘗試估算了一下這筆錢的總數,
但沒多久就放棄了,
這個數字實在太龐大,根本算不出來。
趙安點點頭:「當然可以,」
「而且帶來的財富將遠遠超出你們的想像。我剛才說的讓全國的工匠到咸陽評級,按不同等級發俸祿,」
「這些所帶來的錢完全可以填補上,」
「甚至其他方面的開銷也能補足。」
「商業帶來的財富,將遠超農業。」
「我稱它為商業稅!」趙安提出了一個新的概念。
他講的看似複雜繁多,東一榔頭西一棒槌,
但實際上,如果你仔細品味,完全可以很簡單地理解它們之間的聯繫。
「掌柜的話讓我想起了齊國,」
「齊國的財富當年一直冠絕天下,」
「就是因為當初管仲提出的徵收商稅的法律,」
「讓齊國一下子變得非常富有。」李斯語氣凝重地說。
「我大秦自商鞅變法後就開始重農抑商,」
「雖然這樣做是為了控制民眾,但也確實讓我國失去了大量稅收,」
「國庫經常出現不足的問題。」
「放在當時,這項政策沒錯,」
「為我們秦國保住了大量人口,並確保了軍隊充足的糧草,」
「但現在,這項政策的缺點就暴露出來了。」嬴政感慨地說。
和趙安交談越多,嬴政發現問題就越多。
眼前繁榮的大秦,遮住了嬴政、李斯等人的眼睛,
讓他們沉醉其中,絲毫沒有意識到背後潛藏的危機。
如果不是偶然遇見趙安,經過多次交談,
這些問題恐怕根本不會被發現。
「沒有任何改革能適合百年後的世界,」
「只有不斷進步,根據當下的實際情況做出適應的變革,」
「才能使國家長治久安,永遠繁榮!」趙安淡淡地說。
他的這番話,其實已經超脫了時代。
現在的世界,甚至更早的春秋戰國,講究的是祖宗之法不可變。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倡導改革的人常常不得善終的原因。在那些權貴眼中,
祖宗之法是他們利益的根基。
「掌柜的話很有道理,但要做到太難了。」
「如果每一代君王都是明君,就像我大秦前幾代那樣,或許還有可能。」
「如果是昏君、暴君,絕對辦不到。」嬴政也很感慨。
隨後,他又說:「不說這些了,」
「掌柜的還有其他想法嗎?一起說出來,讓我們開闊眼界。」
「今天咱們一定要聊個痛快。」
嬴政笑了。
「當然有,不過得等我整理一下思緒,」
「腦子裡突然冒出了太多想法。」趙安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