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平靜的江面忽然如生理期女人的臉,說翻就翻。
江面狂風大作,一團團霧如同凝實一般,將小舟牢牢鎖住。又如被一隻大手拿捏,船周圍升起巨大的激流漩渦,向小船卷過來,不停的撕扯拉拽,要將小舟拉入江底。
船上三人被劇烈的顛簸搖晃,左搖右擺,隨時可能掉入江中成為魚食。
船家臉色大變,趕緊跪下磕頭:「是江神大人選中了我們,今日我等要成為江神的祭品了。」
元將軍趴在船上,雙手扒住船舷,看著船下巨大的黑影,身子居然橫跨半個江面,在霧中也不知有多長,頓時睚眥欲裂:「要不是本將軍不通水性,非要下去和這蛟龍廝殺一番。」
一個浪頭打來,江水澆了將軍滿頭滿臉,濕漉漉的鬍鬚頭髮都貼在臉上,狼狽不堪。
「罷了罷了,想我元宏征戰多年,殺人無算,如今葬身魚腹,也算是該有的業報。只希望這蛟龍吞了我的血肉,能放我魂魄歸鄉,見一見家中妻兒老小,本將軍也可以瞑目了。」
道士卻是一臉平靜:「將軍稍安勿躁,且看貧道手段。」
說完摸出一把木劍,木劍兩尺寬,半尺長短,上刻雷電紋飾,造型奇特,道士將木劍很隨意地丟入江中。
小舟慢慢平穩下來,漩渦也消失不見。
「霧散!」
道士輕聲張口,漫天的濃霧居然散去,江水也風平浪靜。
江水忽然咕嘟咕嘟冒起血花,紅色的血水染紅了整個江面。
遠遠看去,這條江像是一條血河一般。
將軍驚疑不定,道士一臉淡然,船家像是被某種定身咒定住一般,跪在那裡如同一尊泥塑。
木劍飛了回來,道士將木劍收入懷中。
終於江面平靜了,一隻巨大的蛟龍屍體翻著白花花的肚皮浮出水面。
蛟龍從吻部到尾巴,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橫貫整個身體。
蛟龍屍體居然占了大半個江面,隨波逐流,小舟與它比起來,如螞蟻見了大象。
船家身體也恢復了自由,站在舟上看了一眼道人,眼神又懼又怕。
將軍哈哈大笑:「道長好手段,大快人心,當浮一大白,只是此處無酒,可惜可惜。」
「一隻未化形的畜牲罷了,當不得什麼。」
陳青又摸出一瓶五糧液,將軍也不客氣,擰開酒蓋牛飲起來。
道士看向船家,微微一笑:「貧道也有一個故事,不知船家願聽不願聽。」
「道長請講!」
「從前有個犯人,名叫宋江宋公明,因為失手誤殺了人被判刺配江州,這一日他和兩個押解公人走到潯陽江邊。」
將軍打了個酒嗝,問:「江州是哪裡潯陽江又在哪裡?」
道士微微一笑:「我是大乾國人,江州自然在大乾國境內。」
「原來如此,是本將軍孤陋寡聞了。」
然後將軍和船夫默不作聲,聽道士將故事繼續講下去。
「三人正愁無法過江,蘆葦盪中搖出一隻船來,宋江見了,便叫:「艄公,且把船來救我們三個,俺與你幾兩銀子。」那艄公在船上問:「你三個是甚麼人?卻走在這裡來?」宋江道:「發配江州,一味地撞在這裡。你快把船來渡我們,我多與你些銀兩。」那艄公聽得多與銀兩,把船便放攏來,三個連忙跳上船去。」
「一個公人便把包裹丟下艙里,一個公人便將水火棍抻開了船。那艄公一頭搭上櫓,一面聽著包裹落艙,有些好響聲,心裡暗喜歡,把櫓一搖,那隻小船早盪在江心裡去。」
「只見那艄公搖著櫓,口裡唱起歌來。唱道:老爺生長在江邊,不怕官司不怕天。昨夜華光來趁我,臨行奪下一金磚。」
「宋江和兩個公人聽了這首歌,都酥軟了。三個正在那裡議論未了,只見那艄公放下櫓,說道:「你這個撮鳥,兩個公人,平日最會詐害做私商的人,今日卻撞在老爺手裡!你三個卻是要吃板刀麵?卻是要吃餛飩?」
宋江問道:船家何故做耍,你這船上哪有吃食,怎說什麼板刀面餛飩麵的。
船家抽出一把鋼刀,嘿嘿一笑:實話告訴你,爺爺叫張橫,自小就在這江上做無本買賣,板刀面就是我將你三人剁了,丟到江里餵魚。餛飩麵就是你三人脫光了跳到江里,也省了爺爺一番手腳。
宋江和那兩個公人抱做一團,跳入江中不見了蹤影。
那船家得了金銀,心中歡喜。打開包袱,除了白兩銀子,還有一封押送文書,上面寫著某年某月某日押送宋江宋公明到酆都城閻羅殿報到,過路河伯江神土地城隍,見此文書不得攔截。
張橫道了聲晦氣,把押送文書扔到一邊,卻不知那文書上的名字已然變成了張橫。
張橫得了錢財,上岸直奔賭坊,耍了一天一夜,已是囊中空空,百兩銀子已經被他輸的還剩幾兩銀子。
張橫不敢再賭,揣著碎銀子回到家中睡了一覺,到了夜裡月黑風高醒來,心想如不再做一回這無本買賣。
他來到船上,見到那本公文好好的擺在船頭,也沒細看,直接扔進了船艙。
划船來到對岸,對岸又站著三個人,對這裡喊道:艄公,且把船來救我們三個,俺與你幾兩銀子。
張橫心中一喜,趕緊划船來到岸邊,黑暗中也沒仔細看三人樣貌,只是尋思著到了江心請三人吃板刀麵還是餛飩麵。
等船到了江心,張橫抽出鋼刀,轉頭一看,卻是亡魂皆冒,這三人就是昨日過河的宋江宋公明和兩個公差。
宋江似笑非笑地看著船家:「船家,昨日的銀子和陸引趕緊還我們吧,我們還要趕路。」
船家哆哆嗦嗦從船艙尋出押送公文,又從懷裡掏出剩下的幾兩碎銀子。
誰知道碎銀子卻化成了一捧紙錢。
宋江也化作判官打扮,兩個公差,一黑一白,手裡拿著勾魂鎖鏈。帽子上一個寫著一見生財,一個寫著天下太平。
宋江接過押送公文,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大聲喝道:「張橫,你的壽元已到,某要押送你到陰曹地府,少不得在那十八層地獄走上一遭,受刀山火海,油鍋烹炸之苦,你現在是想吃板刀麵還是餛飩麵。」
船家無奈,自己跳入江中請自己吃了碗餛飩麵。
…………
故事講完,船家臉色大變。
陳青手裡把玩著那把木劍,似笑非笑地看著船家:「蛟龍王,你現在是想吃板刀麵還是想吃餛飩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