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緊盯著他，一瞬不瞬。

  徐青蘿輕聲道：「楚姐姐，你覺得會是誰幹的？」

  「不可能。」楚靈搖頭。

  她覺得這些人沒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動禁宮秘庫里的寶物，禁宮秘庫啊！

  自己是因為受父皇母后寵愛，所以有資格進入。

  其他皇子是沒有資格的，便是三哥與六哥及九哥都不行。

  能進出秘庫的，也就父皇母后及皇祖母，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四個供奉與兩個神宮監的內侍能進去。

  四個供奉就不必說了，絕對是不會幹出這種事的。

  兩個神宮監的內侍，一個是父皇的心腹，一個是母后的心腹，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來！

  徐青蘿笑道：「楚姐姐你難道不知道人心難測嗎？師父不會弄錯的。」

  「他是人，又不是神。」楚靈哼道。

  別人看法空神通廣大，一派高僧風範，皆以神僧恭敬之，她一直在法空身邊，朝夕相見，卻覺得法空也是普通和尚，只不過有神通而已。

  徐青蘿道：「師父雖然不是神，可是有神通呀，便是通神啦，楚姐姐你還是想想，到底誰最有可能內外勾結吧。」

  楚靈剜一眼她。

  徐青蘿笑嘻嘻的搖頭，似是對她不肯接受事實而無奈。

  法空睜開眼。

  楚靈忙看向他：「是真的嗎？」

  「這三塊龜甲……」法空沉吟。

  楚靈忙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呀，別吞吞吐吐的！」

  法空抬頭看一眼禁宮方向，又看一眼欽天監所在的方向，搖頭道：「它們原本屬於欽天監。」

  「嗯——！？」楚靈冰雪聰明，一下便想明白了，這是欽天監偷天換日。

  法空搖頭。

  沒想到欽天監對禁宮的滲透如此厲害，竟然能將禁宮秘庫里的東西掉包。

  如果不是給自己，恐怕禁宮裡的人一直沒發覺。

  「欽天監！」楚靈惱怒。

  法空道：「這件事，我看還是算了吧，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

  「一百多年？」楚靈大是意外。

  法空輕輕點頭。

  宿命通與天眼通截然不同，天眼通只能看到未來的兩年到三年，而宿命通卻不受時間限制，甚至可以看到千年之前。

  「怎麼會……」

  「現在查已經沒了意義，人都已經死了。」法空搖頭道：「難道還要把棺材撬開不成？」

  「欽天監這幫人也太過份了吧，這是偷！是盜！」

  「……還是想辦法弄來那舍利吧。」法空道：「不會出什麼岔子了吧？」

  楚靈惱怒的哼道：「那舍利驅逐邪穢還是很管用的，所以絕不可能被偷天換日的。」

  她現在有點兒疑神疑鬼的，好像禁宮秘庫里所有的寶物都有點兒真假難辨了。

  說不定也是被換了呢。

  法空笑著點頭：「但願如此。」

  「……我走啦。」楚靈沒有心思再呆，要去禁宮秘庫看看。

  法空道：「等等。」

  楚靈看向他。

  法空道：「這件事還是算了，靈龜甲總不能再要回來，欽天監也不會給。」

  就是不知道自己得到的那一塊欽天監的靈龜甲是不是來自禁宮秘庫的。

  雖然欽天監行事不地道。

  不過自己既得了欽天監的寶物，又點破了欽天監的好事，也好像不太地道。

  楚靈哼道：「誰知道還有沒有欽天監的人在虎視眈眈？」

  從前的事是沒辦法追究的，關鍵是現在。

  如果現在宮裡還有欽天監的人，隨時能盜走禁宮秘庫的寶物，那才是諷刺呢。

  法空道：「你也不必費事了，我幫你看看吧。」

  楚靈疑惑看向他。

  徐青蘿笑道：「楚姐姐，師父既然開了尊口，還不趕緊答應！」

  楚靈道：「你要怎麼幫忙？」

  「我來看看你們那幾個人可不可靠。」法空道：「你回去之後，是要把他們幾個捉起來，或者找人慢慢調查他們，是不是？」

  「我回去之後會稟報母后。」楚靈道：「讓母后派人查。」

  「那便是了。」法空道：「我看一眼你們查沒查到什麼，省得你們白費力氣。」

  「……這個辦法好！」楚靈頓時明眸一亮。

  笑容從她美麗的臉龐浮現，宛如一朵花慢慢綻放，笑靨如牡丹花一般美麗：「那就有勞大師啦。」

  「大師……」法空笑著搖頭，雙眼變得深邃如海。

  楚靈平時都是一直和尚和尚的叫，除了剛開始的時候，她喚自己大師，已經很久沒聽過這麼稱呼自己了。

  楚靈強忍不適盯著他看，不甘示弱的瞪著他深邃無底的雙眼。

  片刻之後，她忽然恍惚一下，竟然有失重之感。

  徐青蘿扶一下她左胳膊，輕聲道：「楚姐姐，別盯著師父的眼睛看，小心被師父迷住了。」

  楚靈扭頭白一眼強忍笑意的徐青蘿：「胡說八道什麼！」

  「反正小心師父的眼，這可是為了你好。」徐青蘿笑道。

  楚靈順勢拉住她小手：「他的眼確實有古怪。」

  如此深邃，既像夜空，又像古井，越看越覺得遼闊深廣，無邊無際。

  莫名的有一股衝動，想要看到其邊際，看到其底、其邊。

  法空慢慢閉上眼。

  楚靈忙止住說話，看向法空。

  法空睜開眼，點點頭：「恭喜。」

  「恭喜什麼？」

  「師父，那就是說，現在沒有內奸？」

  「嗯，禁宮秘庫現在是安全的，進出之人都是穩妥的，沒有問題。」

  「謝天謝地。」徐青蘿用力甩甩楚靈的胳膊：「恭喜楚姐姐？」

  楚靈哼一聲也露出笑容。

  法空道：「不過你要小心一點兒禁宮秘庫里的一把烏木劍，最好別靠近。」

  「烏木劍？」

  法空皺眉道：「你被它割傷之後，血流不止，差點兒沒了小命。」

  他搖頭感慨。

  世間的奇物當真是層出不窮，很多都是防不勝防的，就像這一柄烏木劍。

  誰能想到，被這烏木劍劃傷之後，竟然藥石無效，什麼樣的療傷聖藥都沒辦法止住血。

  運功也止不住，封穴也沒用，而神水恰好用完了。

  被烏木劍傷到之後，流血速度是極快的，一會兒功夫就流幹了血，武功修為再強的人，流幹了血也得死。

  「烏木劍……」楚靈皺眉思索。

  她忽然一拍巴掌：「想起來了！」

  她想起來禁宮秘庫里確實有一把烏木劍。

  她暗忖，如果不是自己的記性好，還真想不起來，因為這把烏木劍太不起眼。

  禁宮秘庫里最不缺各種各樣的神兵利器，至少有三四十件。

  那麼多的神兵利器之中，烏木劍身處其中，顯得普普通通，而且還掛在角落裡，蒙著灰塵，更不容易注意。

  法空道：「要不然，把那柄烏木劍拿過來我研究一下，看看到底有何玄妙。」

  楚靈斜睨他。

  法空笑道：「就權當代替靈龜甲。」

  「和尚，那三件龜殼真的有問題？」楚靈看向那木匣里的三塊龜殼。

  法空一拂袖子。

  木匣緩緩浮起來，飄落到楚靈身前：「拿回去吧。」

  「既然給你啦，當然不會收回去。」楚靈忙一推，想把它們推回石桌上。

  可木匣停在空中，她一推沒能推動，好像後面有一面牆頂著它一般。

  她不服氣的雙掌一起推，還是沒能推動。

  徐青蘿輕聲道：「楚姐姐，算了吧。」

  「我還不信啦。」楚靈將羅袖擼了擼，露出晶瑩如玉的手腕，雙掌再次按上木匣。

  法空搖搖頭，轉身坐回了石桌旁，拿起茶盞輕啜一口，笑看著楚靈鼓勁，玉臉開始漲紅，越來越紅。

  「楚姐姐……」徐青蘿看得不忍心。

  法空再啜一口茶茗，笑看著楚靈推木匣。

  楚靈推得玉臉緋紅，恨恨的鬆開手，雙掌猛的一拍，便要把它拍碎。

  可無形的力量擋在木匣外，好像裹了一層氣，彈開了她雙掌，震得她噔噔噔後退三步。

  「你這和尚！」楚靈惱怒的瞪他一眼，轉身便走。

  徐青蘿忙追上去，兩人一起出了外院的大門，順便在朱雀大道上轉了轉。

  周雨與周陽很快收到了消息，也出了大門，與她們兩個在朱雀大道上匯合，一起逛街遊玩。

  ——

  晨曦初露。

  神京城北門洞開。

  約有一百多騎士無聲無息而行，胯下駿馬皆銜嚼，邁著優雅的步伐出了北城門。

  城外一里處有一座小亭，是來往行人的送別之處。

  此時小亭里正有三人。

  當頭的便是法空。

  身邊跟著林飛揚與傅清河。

  一百多騎士來到小亭前停住，前頭兩個騎士來到小亭台階前下馬。

  法空合什一禮：「二位王爺。」

  「大師怎來了？」逸王楚雲神情複雜的看著他。

  他們這一行是秘密離開，誰也沒告訴，只有府里的王妃與世子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

  雖然是沒告訴群臣，可就這麼離開，確實有些淒涼，還有濃郁的離愁，沒想到法空竟然前來送別。

  法空微笑道：「貧僧前來給二位王爺踐行。」

  林飛揚端上一個方木盤，盤中是三隻玉碗，碗中是晶瑩剔透的美酒，散發著醇香。

  「二位王爺，一路順風。」法空端起一隻玉碗。

  楚雲與楚祥也端起玉碗，三隻碗輕輕一碰，然後三人一飲而盡。

  楚雲頓時豪氣上涌，呵呵笑道：「大師有暇要常過來看看我才是。」

  「好。」法空答應。

  楚雲一身的安危繫著兩國的和平與否，要時時看顧的。

  這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寧。

  楚雲回頭看一眼朦朧晨色里的神京城，惆悵難言。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躍上馬背，提韁夾馬腹，駿馬馱著他化為一道箭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