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平靜如水,顯得有些冷漠。
他對大乾的感情沒那麼深。
既沒受過大乾太大恩情,與大乾皇室也沒太深瓜葛,與楚煜楚祥及楚靈是好友,與大乾皇室卻沒什麼關係。
與他們相交不是因為他們身份,而是因為性情相投。
「唉!」楚祥又嘆一口氣。
法空繼續喝自己的茶,裝作沒聽到。
半晌過後,楚祥又嘆一口氣。
法空已經喝了三盞茶,實在不想再喝了。
於是起身,便要去放生池那邊看看。
楚祥忙道:「大師。」
法空停住身形:「王爺,皇上雄才偉略,這些事還是交給皇上處理吧,王爺你聽命便是。」
「大師,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楚祥道。
法空道:「王爺太高看我啦,確實無能為力。」
「大師你一定有辦法。」楚祥緩緩搖頭:「我知道大師你的本事。」
法空搖頭微笑。
楚祥道:「大師,我們大乾真到了危急關頭,不想辦法跟大永皇帝見一面,可能大乾真要完了。」
法空沉默不語。
當務之急確實是要跟大永皇帝見一面,從而能夠說服大永皇帝。
如果大永皇帝都見不到,怎麼說服對方,怎麼有望打破兩家聯盟,從而與大永結盟?
楚祥道:「難道大師你真要眼睜睜看著大乾陷入戰火之中,百姓再次遭受戰亂之苦,生靈荼炭,水深火熱?……還望大師慈悲!」
他說著起身深深一禮。
法空擺一下手,示意別來這一套,坐回桌邊嘆道:「王爺你是非要賴上我不可了。」
「我知道大師你的顧忌。」楚祥道:「生怕惹火燒身,從而引起大雲的刺殺。」
法空笑笑。
楚祥還是知道自己的。
「可是大師應該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乾陷入戰火之中,大師豈能獨善其身?」楚祥搖頭道。
他懇切的道:「三大宗與我們大乾朝廷是一體的,一旦大永與大雲對付大乾,則必要剷平三大宗,就像當初我們大乾對付魔宗一樣。」
法空輕頷首。
這話也沒錯。
信王確實適合做說客,很有說服人心的能力。
句句在理,情深意切,真誠入心。
楚祥道:「大師如果擔心大雲會報復,便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吧。」
「王爺你?」
「對。」楚祥點頭:「大師所有的功勞,就由我來領,我在前面擋著。」
法空看看他。
楚祥殷切的盯著他。
法空道:「王爺,一旦大雲與大永聯合進犯大乾,確實不會饒了三大宗,必會剷除大雪山。」
楚祥用力點頭。
這是確定無疑的。
就像當初三大宗沒有幫忙剷除魔宗,把魔宗打崩潰,大乾的江山是坐不穩的。
魔宗不停的刺殺官員,還有哪個敢做大乾的官?
無人做官,那就無法治民,不能治民則天下大亂。
天下一亂則不能得民心。
失了民心便失去了力量的源泉。
如果在這個時候有人登高一呼,便會無數人景從,大乾朝廷很快就會被推翻。
法空道:「可此時距離大雲與大永聯合進犯還差得遠吶,據我看來,兩年之內是沒有戰亂之險的。」
「兩年之內沒有,可兩年之後呢?」楚祥沉聲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焉知他們現在不正在潛心準備,然後一舉爆發,地動山搖?」
法空笑了笑:「見招拆招,到那個時候,誰知道我們大乾變成什麼樣子呢,說不定南監察司一統武林,神武府可以進入沙場,從而勢如破竹呢。」
「大師還是不滿南監察司的成立。」楚祥搖頭道:「覺得父皇是過河拆橋,要削弱三大宗。」
法空搖頭:「三大宗強一些弱一些無所謂,反正與大乾朝廷休戚與共,皇上再糊塗也不會自毀臂膀。」
「那……」楚祥遲疑。
他覺得自己沒猜錯。
法空大師肯定是不滿南監察司的成立,三大宗任何一個弟子都不會滿意南監察司的成立。
法空嘆一口氣:「王爺一定以為我貪生怕死。」
「大師……」
「王爺看得沒錯,我這人確實貪生怕死。」法空道:「好不容易成為大宗師,成為外院的住持,逍遙自在,如果就這麼死了,豈不冤枉?」
楚祥苦笑。
法空抬頭看向天空。
天空湛藍無雲。
法空的姿勢與楚雄當時一般無二。
楚祥殷切的道:「大師,大乾到了生死危難關頭,還請大師為天下黎民百姓計,為三大宗計,出手助朝廷一臂之力!」
「王爺,」法空道:「我的武功王爺不是不知道,雖然也是大宗師,可並不比王爺強到哪裡去,再加上林飛揚,也不能助益王爺太多。」
楚祥搖頭道:「大師何必騙我?」
自己要借用的可不是法空大師的武功,而是神通。
別說智慧深如法空大師,便是自己也能找到助自己之法:利用天眼通料敵於先機,避實擊虛,趨吉避凶,一步一步躲開大雲或者其他人的伏殺。
這對法空大師來說並不是難事。
而且楚祥也知道。
大雲雖然強,可法空大師未必真沒有抵擋之力。
法空大師能提前預測到危險,從而提前避開大雲的報復。
只是有點兒麻煩,風險太大。
法空大師不是真畏懼大雲的刺殺,只是不想因為幫一點忙就惹這麼多的麻煩,得不償失。
所以,前提就要給予法空大師足夠的好處,能夠與這些麻煩抵消的好處。
「大師,我擅自作主,給大師你法尊稱號,如何?」
「王爺……」
「若大師能助我安然回來,於大乾之功足以獲取這法尊之號。」
「王爺你這也太直白了。」法空笑道。
楚祥哼一聲:「跟大師再玩虛的,實在沒這必要。」
「唉!」法空一臉無奈的搖頭嘆氣。
楚祥頓時失望。
法空嘆道:「真是拿王爺沒辦法,罷了!衝著這個法尊的尊號,我也只能屈服了。」
「大師答應了?!」楚祥頓時瞪大眼。
法空頷首:「誰讓我禁不住法尊的誘惑呢?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大師請說!」
「這一次出使,要王爺你去,不能換成其他人。」法空道:「我不能保證其他人的安危。」
「好,沒問題!」楚祥痛快的點頭。
法空起身,來到一片竹林前,伸手輕輕撫摸一片竹葉,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楚祥盯著他看。
法寧轉過身來:「王爺,這一趟過後,我的清靜日子就再也回不來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終究也是逃脫不出名利之網啊。」
「大師你呀……」楚祥指了指他,無奈笑了。
他當然知道法空是借坡下驢,並不是真貪圖法尊之尊號。
這只是法空大師所設下的一個圍欄。
要讓所有人知道,請法空大師幫忙是需要足夠代價的,拿不出這樣的條件,就免開尊口。
皇帝請他幫忙,都要付出這樣的條件,其他人難道比皇帝還大的臉面?
「大師,我準備儘快出發。」
「何時?」
「三天之後如何?」
「隨王爺的意,我無所謂的。」
「好。」楚祥肅然道:「那大師要如何遮掩自身?」
「我不會現身。」法空道:「有危險自會提醒王爺,王爺可以放出一個消息,說你有一件寶物,能卜凶吉。」
「這主意好!」楚祥輕輕點頭。
法空道:「我會繼續留在神京,拋頭露面,……其實這些都沒什麼用,如果大雲懷疑我,也不會管這些,寧殺錯不放過,先殺了我再說。」
「……也是。」楚祥嘆一口氣。
他心懷愧疚。
把法空大師就這麼拖進來,確實是太過份,可現在也實在沒辦法了,也只有法空大師能幫得上忙。
「大師,我會將神武府的別府挪到這附近。」楚祥緩緩道:「這邊會駐紮二十個高手,數次呼吸便能趕過來支援。」
「那就多謝王爺了。」法空頷首。
他坦然收下了楚祥的彌補之意。
「你現在神武府里掛個職,」楚祥道:「可以隨時指揮他們行動。」
「這個……」
「虛職實權。」楚祥道:「就司馬之職吧。」
「司馬有點兒太大了吧?」
楚祥搖頭:「駐紮在別府里不乏軍侯,你如果也是軍侯,恐怕指揮不動他們。」
「也行。」法空頷首。
軍侯可指揮兩百人,司馬則是四百人。
在神武府里算是中層了,再往上則是將軍。
楚祥放鬆一些。
如此安排,是為了將來真有大雲高手刺殺,神武府也能及時相助。
他皺了皺眉頭。
可惜步兵衙門乃城衛,不能隨意借與外人,還有南監察司,自己說得也不算。
法空笑道:「王爺先回去準備吧。」
楚祥道:「大師你的法尊之號現在不宜宣之於眾,先私下給你,先在內府錄入玉碟。」
法空點點頭。
法尊與法主不同,如果說法主是三品的話,法王是二品,那法尊便是一品。
這便是極品。
意味著除了皇帝,見到任何人都可以不行禮,包括王公貴族,他們再大也大不過一品。
所以說如果法主還沒那麼引人注目的話,法尊是絕對引人注目的。
法尊之號,意味著大乾所有和尚之中,法空是最高品級,堪為第一神僧。
這是朝廷所認證的第一神僧,而不是自封也不是民間所封,在如今的大乾境內是最具權威的。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徐青蘿他們一行人興高采烈的回到金剛寺別院。
徐青蘿拉著法空說了一番滑雪的樂趣,楚靈與周雨在一旁補充。
周陽也雙眼放光,很喜歡滑雪。
法空笑著傾聽,沒有打斷。
第二天上午,楚靈來的時候,把一個紫檀匣子遞給法空。
皇帝所賜,她也不知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