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隨口問問。閱讀
現在最重要的是確定真假。
法空不至於在這種事上撒謊。
可他做皇帝有一條最重要的經驗與體會,就是絕對不能相信任何人。
任何人都會撒謊,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諸多不合常理之事,利令智昏。
法空是神僧,有神通,有佛咒,可他是人不神,也要食人間煙火,有吃喝拉撒,是金剛寺弟子,大雪山宗弟子。
那便有他自己的立場與利益。
他會以大雪山宗及金剛寺的利益為先,而不是整個大乾的利益為先。
為了大雪山宗,難說他不會做出一些古怪之事。
楚雄放下茶盞,起身道:「朕也該回去了,往後有什麼事就讓靈兒帶口信吧。」
「恭送陛下。」法空合什一禮。
楚雄擺擺手,轉身往外走。
「父皇,我就不回去啦,我還要繼續練功呢。」楚靈道。
楚雄點頭。
楚靈轉身一溜煙跑去了塔園。
法空要送他們出去,被楚雄擺手制止:「不必送了,徒惹人注意。」
「是。」法空合什不再遠送,給楚祥打了個眼色。
楚雄與楚祥出了外院的大門。
周圍沒什麼護衛,依舊有香客在排隊,只是這些香客都是宮裡的人,或者供奉或者秘衛。
楚雄站在大門前,仰頭打量著自己所手書的額匾。
額匾閃爍著暗金色光澤,厚重又莊嚴。
楚祥道:「父皇,這幅字很管用,替金剛寺外院擋了太多風雨,讓大師能安心修煉。」
「擋得了一些小魚小蝦,擋不了大魚。」楚雄淡淡道:「也是他自己手段了得。」
施恩結交,從而自保。
這種手段在法空和尚手裡運用得嫻熟,說他只是一個和尚實在太小瞧了他。
對於法空,他一直心懷警惕與忌憚。
「我也幫忙擋了擋。」楚祥道。
「你身為九門提督,這也是理所應當,……走吧。」楚雄收回目光,轉身負手而行,楚祥忙跟上。
——
徐青蘿很快過來,輕盈的撤下了他們的茶盞,端上一壺酒,給法空斟上一杯。
「師父,皇上的氣勢好生厲害。」
徐青蘿在塔園就感覺到了森然如山的氣勢,宛如一座巍然巨峰拔地而起,俯視眾生。
法空緩緩點頭。
不愧是大乾第一人,名不虛傳。
楚雄到底是什麼境界呢?
恐怕不僅僅是兩儀境,抱氣之後是兩儀,再之後是四象……楚雄到底是四象還是更往後的?
真正的深不可測。
徐青蘿道:「皇上過來是為了什麼呀?難道師父得罪了皇上?」
「如果得罪了,我還能安然坐在這兒?」
「那倒也是。」徐青蘿笑道。
依照師父的脾氣,是斷不會得罪皇帝的,一定會想方設法保持與皇帝的距離。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距離。
既不能離皇帝太近,太危險,皇帝也忌憚,也不能離皇帝太遠,皇帝會猜忌。
現在師父就做得極好。
楚姐姐在其中發揮了極為關鍵的作用。
「行了,沒什麼事,忙你的去。」
「是,弟子告退。」
徐青蘿輕盈離開。
楚祥很快折返回來。
兩人坐在桌邊,對飲一杯酒。
「大師招呼我過來,可是還有什麼話要說?」楚祥放下酒杯,打破了沉默。
法空點點頭:「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我沒有說。」
楚祥精神一振:「什麼辦法?」
「魚死網破之法。」法空道:「刺殺大永皇帝,或者刺殺大雲皇帝。」
楚祥臉色微變,忙擺手:「此法不妥,……只會火上澆油。」
大乾與大永原本就有仇,如果再刺殺他們的皇帝,不管得沒得手,只會讓兩國結怨更深,不可化解,大永甚至會直接憤而發兵攻打,讓大乾陷入戰爭的泥沼中。
這是一個餿主意。
法空道:「如果大永一條道走到黑,非要與大雲聯手,怎麼說都說不通的話,那怎麼辦?」
楚祥皺眉:「大永皇帝不傻,應該知道輕重的,與大雲聯後就是與虎謀皮。」
法空道:「如果大永鐵了心非要跟大雲聯手,不講利益只講恩怨呢?……年輕人未必那麼理智的。」
年輕則氣盛,年紀大了,逞強鬥氣的心思便沒那麼強,講究更多的是利益。
所以不能以老人的心態去揣測年輕人。
「如果真要這樣……」楚祥眉頭皺得更緊。
如果真碰上大永新皇非要報仇,非要對付大乾,確實很棘手很麻煩。
「皇帝不是那麼容易刺殺的。」
「如果皇上親自出手呢?」
「父皇?」楚祥一怔。
法空道:「憑皇上的修為,殺大永新皇應該是易如反掌吧?」
大永新皇帝的資質應該不差,否則也不會成皇帝,可也絕達不到楚雄的修為。
畢竟楚雄已經是世間罕有的奇才,而且奇遇連連,再加上修煉了這麼多年。
大永新皇帝恐怕遠遠不如。
楚祥嘆道:「萬不能讓父皇輕身犯險的,有個好歹,我們萬死莫贖。」
法空道:「這也只是備用方案,最後的招數了,所以王爺也不必憂慮過甚,我們大乾還是有底氣的……還是先說說黃泉谷吧。」
將來與大永談判,如果沒了底氣,那就會被大永吃得死死的。
須有魚死網破的決心,才能贏得一線生機。
楚祥露出笑容:「黃泉谷不是滅掉了嗎?」
「可以說是滅掉,也可以說是沒滅掉。」法空道:「我現在才知道,黃泉谷也分內谷外谷的。」
楚祥哼一聲:「難道我們只滅了一個,還有另一個?」
「滅掉的是外谷,行走於世間的,內谷是隱逸不出世的。」
「難道內谷更厲害?」
「內谷弟子是從外谷中選拔的,也與外谷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你的意思是說,內谷會替外谷報仇,我們捅了馬蜂窩?」
「差不多吧。」
「大師你能不能找到內谷?」
法空搖頭。
「……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他們若敢來,直接滅掉!」楚祥冷笑。
「內谷弟子的本事不是外谷可比的。」法空道:「傳承是上古的天魔宗,豈會這般簡單?」
看看幽冥宗的劍法便知道上古魔宗的厲害。
「那又如何!」楚祥信心十足。
兩人便滅掉了黃泉谷,所以黃泉谷也沒想像的那麼強大,沒什麼可怕的。
法空笑著點頭。
楚祥有信心便是好事,未戰先怯要不得。
「大師,這一次你可是立下大功,還好現在知曉了,如果待一切成定局,那就晚了。」楚祥感慨:「世事真是離奇,超乎我們想像。」
法空笑著搖頭。
他不指望皇帝楚雄會記住自己這一功,恐怕會越發忌憚自己的神通。
畢竟皇帝是多疑的。
——
法空忽然出現在一座山峰之巔。
五里之外的樹林裡,李鶯正倚在一棵松樹上,黑衫沾上了幾處松脂,臉色煞白如紙,靠在松樹上急促呼吸。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小腹,傷口的血已經止住,可力量仍舊在從傷口湧出,身體越來越虛弱,這麼下去,恐怕性命難保。
沒想到這幫傢伙如此的卑鄙無恥,竟然用人海戰術加上歹毒的秘術,硬生生拖死自己,要同歸於盡。
自己判斷不夠精準,沒能一觸即走。
如果機警一些,看到他們神態不對馬上便後退,而不是與他們纏戰,就不會有今天這個避面。
說來說去,自己還是有點兒驕傲自滿了。
隨著一場一場的勝利,不敗的威名越來越響,自己也越來越不把大雲武林放眼裡了。
覺得不過如此。
所以失去了先前的警惕與小心,看這六個人修為都不算頂尖,以為即使以多打少,也能迅速的打敗他們。
哪想到他們練了奇功,受傷不但不影響他們的動作,反而讓他們更強,速度更快力量更大,宛如怪物。
劍扎在他們身上,好像扎在別人身上,他們不但不疼不畏懼,反而更興奮,動作更猛更快。
與他們一交手,局面瞬間失控。
六人同時衝過來,六雙眼睛被自己刺瞎沒影響他們的動作,他們動作更快一分。
喉嚨中劍,讓他們動作更快了一分。
心口中劍,讓他們動作又快了一分。
最終是刺進他們眉心裡,才徹底結果了他們性命。
可這個時候,自己小腹已經中劍,被刺個對穿,而且劍身有毒,劍勁詭異。
好像他們只是用來殺人,自己死了也無所謂。
她回想六人的動作,好像就是為了求死,為了求得解脫一樣。
他們已經失去了疼痛的感覺。
這應該是某種歹毒的秘術所致。
回想先前的交戰,她總結了教訓。
下手不夠狠,第一劍便直接刺中眉心,便不會有後面的事了。
還有便是輕功不夠。
如果身法足夠快,即使他們越來越快,自己還是能避得開,第一波攻擊避不開,第二波第三波也應該避得開。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虛弱,恐怕撐不了一刻鐘。
手腕佛珠的力量已經消耗怠盡。
畢竟這一路上明槍暗箭無數,難免受傷。
其實先前不該用佛珠療傷的,應該留下待重傷之際再用,導致現在的局面。
她抬頭看向神京的方向。
不知道法空現在能不能看到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重傷垂危,會不會救自己。
她深深吸一口氣,慢慢倚著松樹坐下,努力調整呼吸,吸納氣息為己用。
法空靜靜站在山巔,負手而立。
一陣風吹來,金色袈裟獵獵鼓盪。
他已經看到了李鶯的情況,卻沒出手的意思。
周圍的樹木鬱鬱蔥蔥,大雲的氣候比大乾溫暖得多。
這座山峰鬱鬱蔥蔥,樹林裡有不少的野獸,獐子野雞之類到處跑,熱鬧非常。
法空感受著世間的多樣,景物的壯觀,心曠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