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四個中年男子，李玄風嘆一口氣。

  這一次自己確實是逃不掉了，逃得掉光明聖教的捕殺，卻沒能逃得掉自己人的暗殺。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阿大，你們走吧。」他平靜說道：「回去之後，跟叔叔說劉三陽可能有問題，……也有可能沒問題。」

  阿大咬牙道：「少爺，別說喪氣話，我們今天非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他扭頭看向阿二。

  阿二咬咬牙道：「你們先走，我擋住他們！」

  「不行就死吧。」阿大道：「到了我們捨身報恩的時候了！」

  「嗯，我會拖住他們的！」阿二緩緩點頭。

  三人沖向對面四個黃衣中年，阿二怒吼一聲，削瘦的身體一下變粗，壯如黑熊。

  他手臂已經粗了兩倍，猛的一拳搗出。

  這一拳拳速太快，力量太強，導致空氣泛起湖水般的漣漪，擴散開去，發出爆炸般響聲。

  「砰！」一個黃衣中年男子飛出去，在空中喝道：「好傢夥，夠扎手！」

  另三個有兩個沖向阿大，另一個沖向阿二。

  阿二黑熊般的身體看著笨拙，速度卻奇快，一拳又打出漣漪，擊中擋在前頭的黃衫中年。

  這黃衣中年也飛起來，無法抗拒這一擊的力量，儘管他的罡氣更純，卻抗不住純粹的力量。

  阿二得理不饒人，追上前去，再次出拳。

  「師叔幫忙！」在空中沒能落下的兩個黃衣中年喝道。

  追在後面的老者不得不沖向阿二，免得他真把兩個同伴給打死了。

  阿二雙眼猩紅，血絲已經充滿了眼眶，鮮血沿著眼角滴下，雙眼冰冷沒有一絲感情。

  他仿佛已經拋棄了自己，唯有一個念頭：殺死所有人！

  「娘的，這是個怪物！」一個黃衣中年在空中怪叫：「快攔住他，我不成了！」

  「砰砰砰砰……」阿二奇快，三個老者也沒能擋得住他，追上了兩個黃衣中年，再次將他們打飛。

  他們在空中噴著血，身體已經軟綿綿的，好像破布娃娃一樣摔落到樹枝上掛著，渾身癱軟無力，一動不動已經昏死過去。

  「啊！」

  三個老者怒吼，沖向阿二。

  可阿二轉身便走，他們的拳勁追不上他的速度，眨眼間消失不見蹤影。

  「……怎麼辦？」

  「追！」

  「追不上了。」

  「……先救人吧。」

  阿大埋頭疾馳，阿二已然追上來。

  他猩紅著雙眼，把正在追擊李玄風的兩個黃衫中年擊飛出去，然後跟上又來兩拳，把他們打成麵條一般掛到了樹枝上，一動不動，性命難保。

  李玄風驚異的看向阿二。

  阿大卻面露異色，腳下不停，臉色沉肅：「阿二，放心走吧，見了阿爹阿娘替我問聲好，我還要一陣子才能下去跟你們團聚。」

  「嗯。」阿二猩紅的雙眼開始褪色，眼角的血已經乾枯，形成兩道褐色。

  阿大看著他的模樣，嘆一口氣。

  李玄風感覺到了不對勁，皺眉道：「怎麼回事？」

  「用了秘術，壽命要耗光了。」阿大淡淡道：「這秘術好是好，就是太費命。」

  李玄風忙道：「靈丹啊！」

  「靈丹沒有能續命的，只能療傷。」阿大搖頭：「趁著還沒死，我們再跑一段，要是阿二死了，還沒能送你回雲京，那才是冤呢。」

  李玄風皺眉看著阿二。

  他再理智再薄涼，看到阿二這般，還是不由的動容，經歷了背叛之後，對於忠誠份外的珍惜。

  他皺眉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想想，快想想！」

  阿大嘆一口氣道：「這秘術是不可逆轉的，就像我們的壽命，難道還能返回十歲的時候？」

  阿二眼中的猩紅色徹底褪去，咧嘴笑笑：「少爺，這秘術可不量般人能練成的，用命換命，我也不虧，宰了他們幾個，死也沒什麼大不了，我要走了。」

  「阿二……」李玄風胸口堵得厲害。

  他覺得自己太過無能。

  原本的一腔豪情，壯烈的雄心，到頭來卻是如此狼狽可笑，還要葬送身邊人的性命。

  該死的是自己，可死的卻是忠心耿耿的阿二！

  阿二笑道：「少爺保重，阿二不能再護著你啦，讓阿大代替我吧。」

  阿大轉身看一眼，已經沒有了追兵，停了下來。

  阿二一停住，忽然踉蹌一下，扶著旁邊一棵樹軟綿綿的坐倒在地。

  從扶著樹到坐下這片刻功夫，他黑熊般身體迅速的縮小，再縮小。

  縮回他原本的削瘦之後，還沒有停止縮小，又硬生生縮小了一寸。

  他軟綿綿倚著樹身坐下，呼嗤呼嗤的粗重喘息，好像一個走了幾步便走不動的老翁。

  他整個精氣神已經衰弱得厲害，雙眼黯淡，好像一朵花在短短的一分鐘之內從盛開而凋零。

  李玄風咬著牙沒說話。

  阿大神情平靜，看著阿二慢慢閉上眼。

  法空一閃出現在李玄風身邊，看一眼阿二，雙手結印，一道回春咒落下。

  阿二原本閉上眼睛，原本就一直蒼白的臉色開始泛青。

  回春咒一落，他臉上的青氣迅速褪去，雙眼慢慢睜開，驚奇的看向法空。

  法空雙手鬆開手印，對阿二道：「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回春咒如果救不了他，只能說他命該如此。

  這阿二的秘術確實霸道絕倫，一眨眼功夫就把壽元抽取，化為強絕的力量。

  這秘術最精妙的地方是他能控制這股強絕力量。

  能燃燒壽元轉化為修為的秘術有不少，都是保命的不二法門，各宗都有秘傳。

  消耗掉十年壽元或者再多壽元，比馬上送命強得多。

  可往往獲得的修為爆發太烈，宛如脫韁之馬，很難操縱得當，往往不是用來對敵，而是用來逃命。

  施展輕功的話，速度暴漲，當然逃命的機會大增。

  「法空大師，」李玄風心中驚訝，臉上卻平靜，笑了笑：「讓大師見笑了。」

  法空笑了笑：「李先生別來無恙？」

  「他們不是法空大師你們通知的吧？」李玄風微笑。

  法空搖頭：「如果想留李先生你，何必這麼費事，直接出手豈不更容易？」

  「倒也是。」李玄風點點頭。

  大宗師出手，自己斷無幸理，阿大阿二他們也毫無勝算，也沒必要先放了自己再殺自己。

  阿大一直緊盯著阿二。

  他原本已經接受了阿二要離開的事實，心裡早就有了準備，畢竟他們身受林侍郎的恩情，唯有粉身相報。

  現在便是報答這恩情的時候。

  可看到阿二的變化，他莫名生出強烈的希望，隱隱覺得阿二可能有轉機。

  「吁！」阿二忽然長長吐出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眼中再次變得猩紅。

  「阿二！」阿大激動的盯著他，嘴唇輕輕顫抖著，緊張的道：「你……你……」

  「我活過來了！」阿二低頭看看自己，又摸摸自己的心口，咧嘴笑道：「沒死成！」

  他隨即嘿嘿笑道：「看來閻王爺不喜歡我，不想看到我，還要讓我再活下去！」

  「你這小子！」阿大上前扯起他，用力在他肩膀上拍打：「命真夠硬的！」

  阿二咧開大嘴笑了。

  他扭頭看向法空。

  法空正跟李玄風在說話。

  他待法空停住話頭，上前合什一禮：「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他親自領教了法空的厲害，當真是神妙異常，連自己這個將死之人都能治好。

  自己是一個恩怨分明之人，對於救命恩人當然要報答，說一聲謝是應該的。

  法空微笑點頭：「你確實是有造化的，如果我晚來一步，看到的已經是你的屍首，所以是你命不該絕。」

  「也是大師有神通，才能救得了我。」

  李玄風道：「法空大師是有大神通之人，佛咒無雙，剛才用的是回春咒吧？」

  法空頷首：「確實是回春咒。」

  李玄風感慨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親眼見到這回春咒，不愧是名滿天下的神咒。」

  他看向阿二：「阿二你確實運氣好，如果碰不上法空大師，旁人真救不了你。」

  「嘿嘿……」阿二撓撓頭。

  雖然不怕死，可能活著還是想活著的，反正早晚要下去見老頭子老娘，不差這幾十年。

  活夠了再下去也不遲。

  李玄風道：「大師，這一次也是我那副手所為？」

  法空道：「難道你還有別的仇人？一個小小的軍侯不至於有這麼多仇人吧？」

  李玄風搖搖頭。

  「要幫忙把身後的追兵清除掉嗎？」法空微笑。

  「如果可以的話……」李玄風緩緩點頭。

  法空笑道：「李先生沒忘我們之間的約定吧？」

  「這是自然！」李玄風肅然點頭。

  他原本不想再理會這個，可沒想到法空竟然再次出現，而且以這種方式出現。

  救了自己，讓自己欠了一個人情。

  雖說天下大事朝廷之間的大事不能涉及到個人私情，可自己也總不能翻臉不認人。

  翻臉不認人會讓周圍看到的人寒心，則沒辦法再駕馭手下。

  法空揚聲道：「林飛揚。」

  「是。」林飛揚一閃出現。

  法空道：「把追兵擋住嘍，別讓他們再興風作浪。」

  「是。」林飛揚抱拳點頭，然後一閃消失。

  法空笑道：「李先生，那我們就後會有期，告辭。」

  他合什一禮，一閃消失。

  「不愧是神僧！」阿二感慨。

  這惹來了李玄風的搖頭，臉色漸漸沉下去。

  他想到了法空的傳說，還有法空的神通。

  這一次，證明了法空有神通，神足通，意味著他隨時能來到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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