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笑道:「不急,且看看吧。」
「又要看看?」林飛揚精神一振,笑道:「這次準備讓誰代勞?」
上一次就說看看。
結果如山和尚忍不住動手了,導致飛天寺被報復,死了三個和尚。
是一次完美的、陰險的借刀殺人。
法空道:「師叔祖,這件事我們大雪山宗是不會罷休的,對吧?」
「這是當然!」慧靈老和尚哼道:「此例不可開,要不然,魔宗六道的殺我們大雪山宗弟子,然後搖身一變成朝廷的人,我們就得老老實實放手,哪有這等好事!」
林飛揚忙用力點頭:「就是就是,朝廷敢這麼幹,這是不給我們大雪山宗面子啊,必須得宰了那傢伙!」
他對王青山一點兒好感也無。
一是太殘忍,殺了那麼多人,自己即使知道謝侍郎是個內奸,也不至於把全府上上下下全都殺光。
二是太狂妄。
好像篤定天底下沒有人能捉得到他,看別人真追不到他了,他竟然還跑到人們跟前,好像在說:「我就在這兒,來抓我呀來抓我呀,就是抓不到!」
如此狂妄得沒邊兒了,你不死誰死!
法空搖搖頭:「在朝廷眼裡,大雪山宗不算什麼的,都是大乾的子民。」
他以超然的視角看得清清楚楚,大乾對於三大宗並沒那麼依賴與信重。
反而想要制衡三大宗,所以魔宗開始受到重要。
尤其是這一次。
魔宗高手犯下這般大罪,竟然還能徵用。
他馬上猜得到,朝廷要準備報復大永,所以用得著王青山的遮天蔽日功。
現在還是別搗亂的好,鳥盡方能弓藏,現在王青山這隻弓正用得著的時候,不到藏的時候。
尤其在遮天蔽日功不可替代的時候。
看來得練一練遮天蔽日功了。
他做了決定。
想到這裡,他平靜說道:「再等等吧。」
「唉——!」慧靈老和尚嘆口氣,搖搖頭仿佛要甩掉頭頂的鳥糞,猛的喝道:「快上菜啊,愣著做甚!」
林飛揚道:「老和尚你還有胃口吃飯?不是憋氣嗎?」
「今天要多吃兩碗飯!」慧靈老和尚哼道。
林飛揚嘿嘿道:「拿飯撒氣了,馬上就來!」
周陽幫忙端飯。
法寧也去幫忙,很快擺好了一桌子飯菜,色香味俱全,香氣誘人。
林飛揚的廚藝越發精湛了。
五人開始埋頭大吃。
法空喝著酒,神情悠閒,在想著行雲布雨咒。
災民們從瘟疫中恢復之後,又生出原本的強烈願望,就是下雨。
他們現在無比渴望下雨,晚上做夢都能夢到下雨,沐浴著大雨笑著醒過來。
醒來後發現根本沒有雨,只是一場夢,情緒就會陷入低沉,陷入對未來的焦慮與絕望。
法空因為信仰之力,對他們的感受最清晰深刻。
林飛揚無意中說了一句:「對了,聽消息說,城外的災民要開始返鄉了。」
「嗯——?」法空看過去。
林飛揚點點關頭:「應該是沒錯的,我已經聽了不止一個人說這件事,這事也沒必要撒謊啊。」
法寧嘆口氣:「不下雨,確實是大問題。」
他平時種莊稼擺弄田圃,知道水對莊稼的重要性,沒有了水,一切休提。
法空搖搖頭。
自己終究是沒幫上什麼忙,有神通也沒用,五大神通里沒有下雨的神通。
更何況,這一場旱情可不僅僅影響十里八里,而是上千里,自己便是學會了這行雲布雨咒也不可能改變乾旱的情形。
所以對行雲布雨咒也只是姑且研究而已,並不指望它真能有什麼用。
最大的用處是獲得功德。
縱使不能下那麼大的範圍的雨,如果能練成行雲布雨咒,小範圍降雨也能收穫一些功德的。
——
法空從般若時輪塔里走出。
走進了清晨的明媚陽光中,走進涼爽的帶著露水的空氣中。
鼻前飄來陣陣誘人的香氣,耳邊傳來時有時無的喧鬧聲。
神京城剛剛甦醒。
時輪塔里,已經是三年過去。
在這三年裡,他在般若時輪塔中只做兩件事,研究行雲布雨咒,修煉遮天蔽日功。
遮天蔽日功沒能練成。
即使在般若時輪塔里,保持著最佳悟性狀態,還是沒能練成這遮天蔽日功。
此功確實玄奧,而且古怪異常,差了那一點兒微妙,可惜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終究還是沒能練成。
行雲布雨咒卻略有心得,終於弄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
其實自己先前應該想到的。
信仰之力既然能激發神通,為何就不試一試能不能激發行雲布雨咒呢?
當然,這也是因為這行雲布雨咒越來越清晰,他看得越分明,然後有悟於心,靈光閃現才想到的。
有時候就差一點兒,偏偏就是視而不見。
他抬頭看著明媚的陽光,負手來到蓮花池上,看著一朵朵含苞未放的花骨頭,看著下面清澈池水裡的游魚。
數個泉眼不時吐出幾個亮泡,仿佛珍珠一樣悠悠往上浮,翻到水面上。
魚兒們悠閒的繞過這些亮泡,偶爾會調皮的直接穿過去。
法空露出笑容。
世間如此美好,又怎能不想辦法一直活著?
「師兄。」寧真真如一朵白雲冉冉掠過牆頭,輕盈飄落下來,淡淡幽香繚繞,傳到他鼻前。
她白衣如雪,肌膚如玉,如剛剛下凡的廣寒仙子。
法空露出笑容。
寧真真的絕美確實賞心悅目,笑道:「大早晨的就翻牆而入。」
「不必開門了,免得勞煩師叔。」
「這理由……」法空失笑。
寧真真嘆一口氣,黛眉輕蹙:「師兄,我實在窩火,過來跟你說說。」
「聽說了。」法空點點頭:「王青山跑到你跟前,搖身一變成了綠衣外司的綠衣風捕。」
「越想越憋氣。」寧真真哼道。
「不是已經揍了他一頓出氣了嗎?」
「揍一頓而已,」寧真真哼道:「他其罪當誅,不應該活著!……多謝師兄你救老黃。」
法空笑著擺擺手。
寧真真嘆道:「進了綠衣外司才知道在明月庵的逍遙自在,真的很懷念我們當初的日子,想怎麼幹就怎麼幹的日子,想殺人就殺人,不管再厲害的高手,照殺不誤!……可現在,想殺卻不能殺,好像有無數的繩索束縛著你,不得自由。」
她很多次晚上,對著明月,都會想到當初與法空及蓮雪聯手殺二品高手顧心弦的日子。
當真是痛快淋漓,快活無比。
哪像現在,困於斗室間,束縛於官位上,一腔的豪氣漸漸消磨,日趨庸碌。
法空笑著點頭。
他當然明白這種感受。
就像在家裡與到社會上闖蕩,怎麼可能一樣的自由自在,身不由己。
「師兄,我想殺掉這傢伙!」
「不急。」法空搖頭笑道:「他可能事關一項重大行動,先別急著下手。」
寧真真嫣然而笑,燦若春花。
不急不是不殺。
「師兄,飛天寺外院是怎麼回事?」寧真真玉臉漸漸沉下來,薄怒隱隱。
如山和尚太過狂妄,竟然直接踹飛天寺外院的大門,欺人太甚了。
依師兄的脾氣,應該絕不會罷休的,怎會一直沒動靜,讓她極為好奇。
法空笑著搖頭:「好事不出門,糗事傳千里,師妹你也知道了。」
「要不要教訓他?」
「不必如此。」法空搖頭道:「他是吃了悶虧,壓不住火便跑過來撒氣。」
「那更應該好好收拾他一頓。」
「還會登門求我的。」法空擺擺手:「以和為貴嘛。」
寧真真驚奇的看看他。
這可不是自己認識的法空。
法空笑道:「到了神京,確實不能按照我們在宗門的那一套行事規矩來了,……核心沒變,但規則是不一樣的。」
「師兄不愧是師兄。」寧真真搖頭道:「我還沒適應過來,師兄你先適應了。」
換了從前時候,一定早就報復回去了,要不然,也不會有當初殺顧心弦之舉。
現在卻笑眯眯的,毫不在意被踹大門似的,明明現在他更強大了的。
法空道:「其實你只是一時沒轉過彎來,按理說,你的慧心通明在神京更如魚得水,比在宗門更容易的。」
「……是。」寧真真若有所思。
法空這幾句對她觸動極大。
同樣的話,要看什麼人說。
當初她來神京之前,蓮雪已經說過,到了神京不比在明月庵,凡事不能直來直去,要學會多轉幾個彎。
人心莫測,而神京的人心太多,太複雜。
她是聽進去了,但並沒有真正的觸動與轉變,還是固執的堅持從前的觀念,與現實不停碰觸,負面思緒越來越重。
可今天,法空寥寥幾句話,卻讓她有茅塞頓開,撥雲見月之感。
一下子,她便悟通了。
——
此時,綠衣外司的西丞,司馬尋站到黃玉楓身邊,笑眯眯的道:「老黃,我們今天休息一天,出去轉轉吧?」
黃玉楓站在院子西角,面朝清晨的太陽凝神而立,宛如一柄出鞘的寶劍,沐浴著萬丈陽光,仿佛要把陽光吸進身體。
「今天?」
「我準備去一趟金剛寺外院。」
「……同去吧。」黃玉楓緩緩收勢,吐出一口氣,卻是一道紫氣如劍。
司馬尋微眯眼睛。
這一道紫氣宛如實質,好像是真正的劍一般,觀之心中凜然。
這黃玉楓的修為比自己想像的更強。
「老黃,到神元境了?」
「是,剛剛進來。」
「可喜可賀,中午我們去觀雲樓喝一杯,給你道賀。」
「多謝。」
兩人都換了一身衣裳。
司馬尋一襲墨綠長袍,襯得丰神如玉。
黃玉楓一襲湛藍長袍,儒雅翩翩。
兩人正要往外走,恰好王青山進來,笑呵呵的抱拳:「二位兄弟這一身,是要出去找相好的?」
黃玉楓笑笑。
司馬尋頓時沉下臉,冷冷瞪他一眼。
王青山笑道:「被我說中了。」
黃玉楓道:「我們是要去金剛寺外院奉香。」
「金剛寺外院……」王青山笑道:「怎不去飛天寺外院?我那裡熟,走走,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