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已然不在袖內,也不在袖外,是脫離了身體不見了蹤影。
「法空師兄。」法悟右手單掌豎起,微笑一禮。
法空起身合什一禮,神情肅然。
他發現了法悟的變化。
這一隻左手失去,好像也同時失去了平時的傲氣,整個變得圓潤柔和許多。
原本的稜角好像被打磨掉了,雖然一臉風霜,風塵僕僕,卻神采奕奕。
法寧也發現了異樣,失聲道:「法悟師兄,你的左手……?」
「被人斬斷了。」法悟灑脫的笑道:「技不如人,也沒辦法的事,失去了一臂,保住了性命,還是賺了的。」
「誰幹的?!」
「師弟你能去幫我報仇不成?」法悟笑道:「大永武林還真是臥虎藏龍,不容小覷。」
「來,坐下說話。」法空道。
法悟坐下來,對許志堅頷首打招呼。
法空介紹了兩人。
「其實也沒什麼稀奇。」法悟道:「就是碰上一夥大寇,正在劫殺一家人,我看不過眼,便憤而出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法空緩緩點頭。
這種事還是少干一點的好,相助之前,先要確定自己能不能對付得了。
先保全自身為要。
但對於這種捨身救人之舉,他是絕不反對的。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觀念,不能強加於人。
「做得好!」許志堅肅然道:「縱使他們武功強,也不能任由他們亂來,得讓他們知道這世間還是有正義的。」
法空道:「如此厲害的高手,想必不是尋常的劫殺吧,是怎麼回事?」
「大永朝廷一位卸位的員外郎,被政敵派人刺殺。」法悟搖搖頭:「現在大永朝廷官員傾軋極厲害,新皇上位,正是動盪不穩的時候。」
「大永的民間如何?」
「也是一團亂。」法悟皺眉道:「可能是先前奪嫡所致,軍隊損耗太厲害。」
法空若有所思:「軍隊既弱,地方便有些不穩,於是武林高手便趁機興風作浪吧?」
法悟面露悲憫神色:「這一路上,我見到有太多無辜之人被劫殺,他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生老老實實安安份份,沒做壞事,卻要被人所殺,橫死於荒郊野外,悽慘之極!……唉,我雖然都伸手管了,可惜,有時候還是晚一步,沒能救得了人。」
法空搖搖頭:「苦的還是百姓。」
「正是!」許志堅撫掌道:「法空這句話最在理,不管是朝廷還是武林,一旦動盪不安,最受苦的還是百姓,難道他們不知道百姓才是天下之根本?」
法悟道:「看了他們大永的亂相,才明白我們大乾太祖的英明,雖然我是武林宗門弟子,可還是要說,虧得有神武府鎮壓,天下武林才能老老實實。」
如果沒有強力的鎮壓,根本不可能讓武林高手老實下來,殺人不眨眼是常態。
法空頷首:「身懷利刃,殺心自起,這是人的本性,武林中人無法克服,即使有宗規束縛,難免仍抱僥倖心思的。」
即使在前世,天眼遍布,還是有太多的謀殺案破不掉,更別說這樣一個世界。
身為頂尖的宗門弟子還好,即使身死也有宗門報仇,使人有所顧忌。
一般的平民百姓,死得無聲無息,甚至沒有人報官。
所以朝廷有神武府,有綠衣風捕,極大震懾著武林中人,否則,任由武林高手肆意胡來,不知有要折損多少平民百姓,人心惶惶,天下動盪。
「法悟師弟,關於淳王爺,可知道什麼?」
「淳王爺……」法悟緩緩道:「這位王爺也是位豪傑,修為奇高,據說是一品境界,而且威望也極高,是當今大永皇帝的心腹。」
「據說當今大永皇帝能奪得帝位,也多倚賴這位淳王爺。」
「如此人物,為何非要滅了明月庵?」
「……這便不知道了。」法悟搖搖頭:「不過據說這位淳王爺的智慧極高,手腕高超。」
「……奇怪。」法空道:「法悟師弟你也一樣感覺奇怪,想知道為何淳王爺非要讓人攻擊我們大雪山吧?」
「我一直在暗中探訪,」法悟精神一振,緩緩道:「我覺得應該有點兒眉目了。」
「說來聽聽。」
「應該是為了消耗大永的武林高手!……通過這兩次交鋒,大永武林損失慘重,且不說被我們大雪山所殺所捉,便是被我們大乾報復所損失的也足夠慘,數個一流宗門被滅!」
想到這裡,他神色緊繃:「師兄,魔宗六道的實力當真是驚人!」
許志堅忙道:「法悟和尚所言正是!世人都忽略了魔宗的力量暴漲,我覺得,他們的實力已經超過我們!」
法悟用力點頭,深為贊同。
他看到被滅的那些宗門,雖不像神劍峰這般層次,可也是大名鼎鼎的一流宗門。
這樣的宗門竟然一夜之間被滅,而出手的只是魔宗六道之一而已,如果六宗合一,那何等可怕?
法空起身,負手思索。
淳王是在借刀殺人,借大雪山的手消耗大永武林高手嗎?真如此簡單?
還是自己想複雜了?
「和尚,那法悟和尚的這手就廢啦?」林飛揚覺得他們的眼光太長遠,光想著遠處,沒想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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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便是法悟和尚的左手被斬了,成了殘廢,顯然是影響他修為的。
且不說需有兩手施展的武功,沒了左手,不僅僅不能用這些武功,還影響心法運轉。
影響是巨大的。
「無所謂。」法悟笑道:「還好沒的是左手,如果右手還真有點兒麻煩。」
法空笑了笑:「法悟師弟,你好好歇一陣子吧。」
「是。」法悟頷首。
他右手取出懷裡的幽玄符,便要遞還給法空,被法空擺手止住,笑道:「此符就送與你了,相信你用得著!」
「……好,那我便厚顏收下。」法悟沒有推辭,痛快的收回懷裡。
他右掌豎起,朝眾人一禮,飄飄離開。
「唉,可惜!」林飛揚搖頭。
法寧滿臉悲色,替法悟傷心難過。
法悟師兄可是有望接替方丈住持之位的,現在只剩下一隻手,恐怕……
他扭頭看向法空。
法空給了他一個眼色。
法寧精神一振,便低頭繼續吃飯,免得露出馬腳。
待眾人散席,各自回屋睡覺歇息。
法空沐浴著柔和的月光,繼續在湖邊漫步。
湖水粼粼,明月倒映其中。
周圍一片寧靜。
昆蟲的叫聲響成一片。
法寧跟上來,壯碩如熊的身軀微躬前探,竟然有幾分猥瑣,低聲道:「師兄?」
他忽然若有所覺,扭頭看去,揮手趕開周陽周雨:「你們兩個,快去睡覺!」
周陽與周雨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輕手輕腳。
因為他身形龐大,他們兩個藏在他的影子裡,遮得嚴嚴實實,很容易被忽略。
「師父,我們不困!」周陽忙道:「想聽你跟師伯說話。」
法寧哼一聲:「小孩子家,胡亂聽什麼,快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練功,繼續開筋!」
「師父」周陽揪住他僧袖晃動。
周雨忙乖巧的道:「師兄,我們絕不出聲,也絕不外傳的。」
法寧頓時看向法空。
法空頷首:「跟著便跟著吧。」
「多謝師伯!」周陽與周雨欣喜的道謝。
師伯雖然怪嚇人的,可也確實好說話,兩人生出這樣一種錯覺。
法空繼續負手而行。
法寧亦步亦趨跟著。
而周陽與周雨則亦步亦趨的跟著他,恰好在他的影子裡。
「師兄,可有什麼辦法治好法悟師兄的傷?」
「嗯,有門奇功。」法空道:「讓他練一練,應該能讓斷臂重生。」
「什麼奇功?」
法空忽然施展傳音入密:「補天闕,……用傳音入密。」
「殘天道的補天闕?!」法寧忙用傳音入密,雙眼閃爍出興奮。
法空頷首。
法寧頓時露出笑容,以傳音入密道:「這奇功據說痛苦異常,容易迷失心智,不過有師兄的清心咒,確實可以練!」
法空看一眼遠處的一間屋子,正是許志堅的小屋,以傳音入密低聲道:「別讓許兄知道。」
他傳音入密甚至都要壓低聲音。
法寧忙不迭的點頭。
他明白法空的意思。
許志堅對魔宗非常忌憚,堅決反對修煉魔功,說天魔秘典包藏禍心,為害天下。
如果知道要練殘天道的奇功,一定會痛加斥責,即使法空師兄是他的好友,也絕不會容情。
「行啦,回去吧。」法空道。
周陽與周雨瞪大眼睛,眨了眨,覺得莫名其妙。
好像師父與師伯說話了,可又沒聽到,到底是用什麼辦法說話的?
難道是眉目傳情?
周雨輕聲道:「是傳音入密。」
周陽恍然大悟。
他頓時咬了咬牙,壓低聲音:「我們也要練這個。」
周雨點點頭。
法寧低頭道:「你們想練,先過了開筋那一關,然後苦練到了四品五品就能施展。」
「那要練多久呀,師父?」
「我練了六年。」
「那麼久呀。」周陽頓時打了退堂鼓。
周雨輕聲道:「師兄,師父說我只需要四年就能練到五品的。」
法寧看看她,搖搖頭:「不可能這麼快。」
「師父說我的資質不遜色於寧師姐,寧師姐就是四年就到五品,所以我也能。」
法寧看向周陽:「別被你姐姐比下去,你是男子漢大丈夫!」
周陽道:「師父,我跟姐姐資質一樣的,是不是我們金剛寺的武功不行啊?」
法寧的小眼睛頓時瞪大。
周陽卻一點兒不怕,輕聲道:「師父你不是說我跟你資質一樣嗎?我跟姐姐的資質一樣,而姐姐又跟寧師叔的資質一樣,所以師父你跟寧師叔的資質一樣,但師父你用了六年,寧師叔只用了四年。」
法寧白胖的臉一下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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