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眉頭一挑,笑道:「退出淨穢宗?」
「不錯。Google搜索」白衣女子輕輕點頭:「可以直接退出淨穢宗,大師如果不放心,甚至可以直接留在永空寺內。」
法空道:「永空寺不需要僕從,多謝宗主美意,還沒請教宗主尊姓大名。」
「小女子姓楊。」白衣女子道。
「楊宗主。」法空頷首道:「他們說退出淨穢宗,又怎能保證他們真退出來呢?」
「所以留在永空寺,不就保證退出淨穢宗了嗎?」
「呵呵……」法空笑著搖頭。
把淨穢宗弟子留在永空寺,自己再托大也不至於如此做,這是自討苦吃,自尋麻煩。
淨穢宗弟子的思想已經固化,純粹而極端,不是後來能改變得了的。
即使每天都以佛法清洗,也未必真能改變他們的觀念。
這些人留在永空寺,萬一惹什麼麻煩,那便是自己的罪過,即使將來離開永空寺,出去闖禍,那也是自己的罪過。
「那大師覺得如何做才好?」白衣女子道:「只要救活他們,無論怎樣都好。」
法空嘆一口氣,搖搖頭:「難。」
淨穢宗弟子幾乎都是死在大妙蓮寺高僧手下,自己再把他們救活。
那大妙蓮寺高僧會如何想?
如果自己與大妙蓮寺沒什麼瓜葛,那無所謂,自己只管救人,不管誰人所殺。
而那些被救活的諸人之中,哪一個是作奸犯科的,都已經被城衛軍盯上。
而這些淨穢宗弟子,即使城衛軍盯上也奈何不得他們,難道要大妙蓮寺高僧過來?
那與不救他們有何不同?
白衣女子蹙起黛眉。
她面紗遮著臉,但露出了雙眸與黛眉,籠罩著淡淡憂愁,輕輕一蹙便格外的惹人憐惜,讓人不忍拒絕。
法空巍然不動,微笑看著她。
「大師是徹底把我們淨穢宗排除在外了。」白衣女子淡淡說道,清脆悅耳聲音中透出惆悵。
法空微笑道:「淨穢宗確實太過霸道強橫,不得不如此,還望楊宗主見諒。」
「見諒?」白衣女子發出一聲輕笑,笑聲中透出譏誚,盈盈眼波變得冷冽起來。
法空道:「楊宗主準備動手嗎?」
「大師佛法精深,不知武功如何。」白衣女子淡淡道:「小女子想要領教一二。」
法空道:「楊宗主便是勝過我,也不會改變主意。」
「如果一命換一命呢?」白衣女子道。
法空微笑:「楊宗主三思而行才是,到時候可不是一命換一命,而是一命抵十命。」
他聽出白衣女子威脅,自己當然不能示弱,也要反威脅過去。
一命換一命,便是拿一個金剛寺弟子的命交換一個淨穢宗弟子的命。
而自己則說,一個金剛寺弟子的命,要用十個淨穢宗弟子來抵。
不過自己這話看來是震不住白衣女子的。
她眼盈冷冽毫無異樣,顯然在她眼裡,不管多少個淨穢宗弟子,都不能阻止她要金剛寺弟子的命。
這是一個瘋子。
白衣女子輕笑一聲,眼波冷冽依舊,毫無笑意。
法空能看出她對生命的漠視。
顯然,她要自己救淨穢宗弟子性命,並不是因為不捨得他們死去,而是別有用意。
到底有何用意?
他忍不住施展了他心通,微笑道:「楊宗主到底為何救人?」
「身為宗主,豈能見死不救?」白衣女子淡淡道:「就像大師為何要救人一樣,不過職責罷了。」
法空隱隱感覺到了她的念頭,嘆一口氣:「不僅世間皆污穢,便是淨穢宗本身也是污穢的,楊宗主這念頭可不妥,是要徹底毀滅世間的有情眾生?」
白衣女子明眸閃動,若有所思的打量法空,清冽的眼波流轉逡巡,輕輕點頭:「他心通。」
法空道:「楊宗主你身懷奇功,遮蔽周身,卻是沒辦法看破。」
白衣女子輕笑一聲:「大師好精湛的眼光,洞察入微。」
法空和尚所說沒錯。
自己所練奇功足以遮住自身精氣神,法空和尚的他心通是沒辦法看破自己內心的。
那他便是通過觀察與推測,從而猜測自己的想法,這一次卻是猜對。
自己確實不喜歡人。
喜歡貓,喜歡狗,喜歡羊喜歡馬,甚至喜歡狼與虎,可就是不喜歡人。
人乃是世間最大的污穢所在,如果沒有人,這世間一切都有秩序,而有了人在,則不斷的破壞這天地,靈氣慢慢枯竭,最終天地會漸漸毀滅。
天地間最大的禍根便是人。
法空溫和說道:「楊宗主的想法未免太過偏頗了,人身難得,好好珍惜才是。」
他不會試圖去說服這白衣女子。
最難改變的便是觀念,縱使自己舌燦蓮花,恐怕也撼不動她根深蒂固的觀念。
自己要做的只是限制她亂來。
「大師還沒改變主意?」白衣女子道。
法空搖頭道:「恕不能救淨穢宗諸人,楊宗主見諒。」
「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白衣女子道:「我們後會有期,告辭。」
她轉身便要走。
「楊宗主。」法空開口喚住她。
白衣女子看向他:「大師想留下我?」
她眼中閃現著戲謔笑意。
法空道:「楊宗主你想殺我金剛寺弟子吧?」
「大師你有佛咒,能讓他們死而復生,無所謂死不死吧?」白衣女子笑盈盈的道。
她語氣中卻透露出了威脅之意。
法空道:「楊宗主覺得自己武功天下無敵,所以可以橫行無忌?」
「大師覺得能留下我?」白衣女子笑道:「恐怕大師太過高看自己啦。」
法空嘆一口氣,搖頭道:「實在不想走到這一步,可惜楊宗主咄咄逼人。」
「咯咯咯咯……」白衣女子頓時發出清脆悅耳的嬌笑,樂不可支:「不愧是高僧,都有這股虛偽勁兒!」
法空平靜看著她。
白衣女子花枝亂顫,倏的停住,戛然而止,雙眸冷冷的瞪過來:「和尚,來吧。」
「阿彌陀佛!」法空合什宣一聲佛號。
白衣女子眼前驟然大變,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片花海之中,千萬朵蓮花綻放,將自己簇擁在中央。
抬眼望去,無邊無際,除了碧藍的天空,便是無際的蓮花,形成海洋。
她冷笑一聲,知道眼前一切都是幻像,只要保持自己心定,凝神運功便要打破幻相。
自己所練心法,最不怕的就是幻術。
法空和尚竟然妄想用幻術對付自己,簡直就是昏招,是自討沒趣。
隨著她凝神運功,她雙眸劇烈閃爍,蹙起黛眉。
不管怎麼凝神運功,眼前依舊是千萬朵蓮花,一陣風吹來,皎潔無瑕的蓮花輕盪,清爽氣息撲面而來。
她心微微一沉。
這太過古怪了,這是什麼幻術?
她伸出手去觸碰蓮花,卻是真實不虛,輕輕一划,一朵蓮花離開了根莖,來到她玉手中。
她玉手與蓮花渾然一體,難分彼此,同樣的皎潔無瑕。
她體會著蓮花的重量,還有觸感,確實是真正的蓮花,並非幻術。
難道這是更高一層的幻術?
她纖纖蔥指拈起一個花瓣,輕輕一拔,將其拔出花朵中,放在跟前打量。
這一瓣花仿佛白玉雕成,散發著清新氣息,嬌嫩得輕輕一碰就要破碎。
確實是真實不虛的蓮花。
明明知道是幻覺,可是現實看到的感受到的,偏偏真實不虛,與自己的判斷相左。
到底相信自己的判斷,還是相信自己感覺到的?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最終還是要相信自己的判斷,這確實是一個錯覺,是幻術。
只是這幻術很難破解,需得下狠心才成。
想到這裡,她輕輕一咬舌尖,嘴裡輕輕吐出一個字,發出一道奇異聲音。
這聲音在顱腔震盪,眼前劇烈晃動,視野中的一切都在破碎,天地在崩壞。
待這聲音停歇,她睜開眼睛。
還是蓮花無邊無際,與天空連成一線,上面是碧空,下面是蓮花海。
她不服氣的再次吐音,震盪五臟六腑與大腦,想要破碎掉眼前的一切幻覺。
可再次震盪之後,震得她筋骨酥麻,還是沒能破開眼前的妄相與幻術,一切都是真實不虛的。
好像自己的判斷與想法反而是錯覺。
她深吸一口氣,堅持自己的判斷不動搖,思索著破解之法,如何才能脫離。
自己正站在牆頭上,如果自己縱身一躍,會不會躍下牆頭,那眼前的一切是不是都會消失?
她想到這裡便往前猛的一躍。
可周圍全是蓮花,她縱身不管躍得多遠,都是落在了蓮花上,被蓮花托住。
她不信邪的一躍,再躍,還躍,可是每一次都是被蓮花托住,絲毫感受不到落差。
自己就是在平地上跳躍。
而現實卻是,自己應該躍下了牆頭,可是為何絲毫感應不到呢?
自己的五官已經欺騙了自己,無法再相信,唯有心志堅定,堅決斷定一切都是幻覺,是幻術。
她停止亂動,閉上了眼睛,感受著周圍,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之處。
永空寺與鳳鳴大道相鄰,站在牆頭,喧鬧聲隱約傳來,這個時候竟然沒聽到聲音。
還有鳳鳴大道上隱約傳來的香氣,那邊有酒樓,酒香與菜香雖然飄過來的時候已經散得差不多,可對於她的鼻子來說,還是聞得到。
凝神感受之下,沒有喧鬧聲,沒有酒香與飯菜,好像自己處於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
明明知道是幻術,偏偏就沒辦法破掉,一時之間,她處於僵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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