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再見道濟
姜臨走出坑洞的時候,張小寧已經把所有的差役都搬了出來。
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一個個雖然昏死,但卻被曬的滿臉是汗水。
「道長……」
張小寧見了姜臨,趕忙上前行禮,嘴角帶著血跡。
一張口說話,顯得有些囫圇不清。
姜臨點點頭,掃了一眼那十幾個差役,每一個的眼睛上都帶著血跡。
好傢夥,這也是個狠人,生生咬了十幾次舌尖血。
是真不怕疼啊。
姜臨心裡感嘆著,抬手揮出一道真炁,落在了張小寧的嘴上。
自古道醫不分家,一些癒合傷口的小手段,姜臨還是會的,雖然不能把張小寧損失的精氣補回來,但好歹能讓他輕鬆一點。
張小寧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稀爛的舌頭已經恢復完好。
「多謝道長。」
他忙不迭的行禮。
「嗯。」
姜臨受了這一禮,而後指著那坑洞說道:「內里邪祟,已被貧道斬殺,此間事了,貧道這便告辭了。」
說罷,不等張小寧反應,便自顧自的轉身離開。
等張小寧回過神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那少年道人的身影。
他只能憑著僅有的印象,朝著這位神秘道長離開的方向拱手行禮。
「恭送道長……」
張小寧拜了十三次,而後站起身來,看向依舊昏死的同僚們,嘆息道:「你們一時半會怕是起不來,便由我代你們拜謝道長的救命之恩吧。」
說罷,張小寧自顧自的找了一個陰涼地,坐在那裡守著,目光卻時不時的看向那坑洞。
那險些坑殺十幾條人命的邪祟,到底是什麼樣子?
張小寧心裡止不住的好奇起來。
好奇心一起,他就忍不住開始遐想,卻強自克制住。
然而,沒有等多久,張小寧就站了起來。
「既然道長說了已經剪除邪祟,那應當無礙了才是……」
他如此說著,卻見自己師傅幽幽轉醒。
張小寧頓時拋下了好奇心,快步走了過去,將師傅攙扶起來。
「師傅,您感覺如何?」
「我這是怎麼了?」
師傅揉了揉額頭,只感覺全身都酸疼無比,忍不住的睏乏。
張小寧將事情說了一遍,眼睛不自覺的看著那坑洞。
「想去看看?」
老差役到底是經歷的事情多,一眼就看出自己這不安分的徒弟的想法。
「師傅,不管怎麼說,這活計還沒完,咱們早晚得下去不是?」
張小寧訕訕的說道。
「那就去看看。」
老差役站起身來,說道:「你說的那位道長,雖然年紀小,但必然是有真本事的修者。」
「這般的人物,既然走的這般乾脆,必然是沒有了後顧之憂。」
「老子也想看看,是什麼物件害的兄弟們這般。」
「誒!」
張小寧點點頭,攙扶著老差役爬下腳手架,下了坑洞。
師徒二人一路走過墓道,火把照亮了漆黑的空間,然而,主墓室卻整整齊齊,與自己等人之前見的沒有兩樣。
「去耳室。」
老差役掃了一眼,率先走向左邊的耳室。
張小寧抽出刀來,跟在師傅的身後。
師徒二人走進耳室,張小寧把火把遞了出去。
「噹啷……」
下一刻,張小寧手裡的腰刀掉在了青石板上,發出噹啷的聲音來。
一旁的老差役也瞪大了眼睛。
只見這耳室之內,遍地骸骨不提,在那耳室的正中,遍布著一塊塊指甲大小,漆黑暗沉干硬的物件。
這些物件堆起來,好似一個小墳包一般,帶著死寂的意味。
「這是什麼……」
張小寧喃喃自語,他認不出那些物件,但就是感覺心裡發寒。
「是肉……」
老差役緩緩的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雖然不太一樣,但想來,是同一個東西。」
見一旁的張小寧面帶疑惑,他抬起自己的手,揪了一下自己的皮肉,正好約莫指甲那麼大一塊。
張小寧瞪大了眼睛。
…………
「小二哥,四個菜,都要葷的,再來五張大餅。」
京都頂有名的酒店內,姜臨大馬金刀的坐在包間裡,招呼了一聲。
「來嘞!」
小二答應了一聲,下去傳話。
不多時,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就擺在了桌子上。
姜臨當然不是突然闊氣了,他現在整個人加一塊,掏不出十個大子。
但此刻姜臨吃著面前桌子上明顯價值不菲的菜餚,卻一點也不慌。
因為這家店是秦王開的。
一頓飯吃完,姜臨很沒有形象的打了個嗝,招呼老闆進來,摸出那紫金令牌放在了桌子上。
「呀!」
那老闆先是一愣,而後喜笑顏開,躬身問道:「貴人吃的還滿意?」
「滿意,辛苦老闆了。」
姜臨含笑點頭,收起了那令牌。
「不辛苦不辛苦。」
老闆一路送姜臨出了酒樓,臨走臨走,還送了一包酒樓特色的醬肉。
「秦王好人啊。」
姜臨提著醬肉,悠然感嘆。
他溜溜達達的朝著秦王府的方向走去,路上卻神色一動,腳下拐了一個彎。
眼前的街道上,滿是各式各樣的小吃攤子。
姜臨眯了眯眼睛,邁步走了進去。
他當然不是因為餓了,而是察覺到了某些熟悉的氣機。
在這條街上慢悠悠的走了約莫三分之一,姜臨再次捕捉到了那一抹氣機。
他抬起眼睛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賣肉包子的小攤,熱氣騰騰的包子透著肉香。
一個穿著百衲衣的老和尚晃晃悠悠的走過去,這老和尚手上搖著一把破蒲扇,頭戴一頂毗盧帽。
這帽子似乎小了一些,露出後腦勺半塊帶著頭髮茬子的頭皮來。
老和尚慢慢悠悠的來到那賣包子的攤位前,抬手拿起一個包子來。
「誒誒誒!你這老師傅好不曉事,哪有問都不問就去拿的道理?」
那攤主愣了一下,而後抬手攔住。
「老和尚又不是不給錢嘞。」
那和尚聲音懶散中透著一股子痞賴勁。
「那您倒是拿錢出來。」
攤主伸出手。
老和尚咂咂嘴,將包子放回了籠屜之內,嘟囔道:「這攤主脾氣大的很,老和尚還不吃你的嘞……」
說罷,轉身就要走。
攤主卻傻了眼,卻見那放回來的包子上,印著整整齊齊五個烏黑的手指頭印子。
「回來回來!」
攤主沒奈何,將那包子遞給了老和尚,嘆說道:「這次就當是我的布施,也不用老師傅掏錢,拿去吧。」
「誒,施主好人有好報嘞。」
老和尚頓時喜笑顏開,抬手指點了點那攤主,接過包子轉身邁步離開。
攤主也沒有多在意,自顧自的擦著桌子,卻未見攤子上,不知何時跳來了幾枚大子。
老和尚嘿嘿一笑,這才真的轉身離開。
他也不嫌燙,兩三口將剛剛出爐的大包子吃了個乾淨,伸了個懶腰,將蒲扇往後領子一插。
晃晃悠悠的正要走,卻突然抽了抽鼻子。
一轉頭,正好看到了含笑走來的姜臨。
老和尚點了點那少年道人,笑道:「老話說,親不親故鄉人,這偌大京都,老和尚舉目無親,還得是老家人體恤老和尚。」
說著,走到了近前,毫不客氣的一伸手,將那油紙包拿到手裡,麻利的拆開,拈了一塊肉大嚼。
一邊吃一邊笑,說道:「這不,知道老和尚沒吃飽,特意來送香肉嘞。」
姜臨笑吟吟的看著,摸了摸袖口的小葫蘆,翻出一壺酒來,遞給老和尚。
「王府的好酒,大師嘗嘗。」
「哎呦呦。」
老和尚眼睛一亮,拿過來灌了兩口,笑道:「好酒呀。」
姜臨站在老和尚身邊,一邊走一邊問道:「大師怎麼不在靈隱寺清修,卻來了京都?」
沒錯,眼前這位遊戲人間的老和尚,自然是當初在杭州城前,與姜臨並肩作戰的道濟大師。
可在姜臨的印象里,這位大師向來只在杭州活動,怎麼如今卻冷不丁的出現在了京都城?
「老和尚前些日子拜佛祖,誦金剛經時睡了過去,住持惱我不敬佛法,將老和尚逐出寺來。」
道濟大師悠然的笑著,看向姜臨,慢悠悠的說道:「本想去你那道觀掛單,但礙於你家的規矩,卻是不得其門。」
「沒奈何,只能四處流浪,這一不小心,可不就來了京都?」
姜臨瞥了一眼道濟禪師,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是一句也不信。
這大師哪裡都好,也有一顆頂善的佛心,可就是這遊戲紅塵的勁頭,實在是讓人摸不清頭腦。
「大師,咱們也是過命的交情,便是貧道家的長輩,也不會惱我與真正有修持的大德交往。」
姜臨無奈的笑了笑,說道:「以你我二人的關係,一句實話都不說?」
黑律里確實有不得參禪念佛,不得禮拜佛寺的規矩,但也沒有說不能與僧人同行,或者交際往來。
只需要注意好一個度,往來交際之時,不涉及佛經道理之類,便沒有什麼大礙。
更不要說,姜臨面前的這位,與其說是和尚,不如說是修佛的禪者,看起來混若一類,但實際上有極大差別。
「誒,出家人不打誑語。」
道濟禪師笑呵呵的說道。
姜臨撇撇嘴,說道:「您若是再這般,可得把肉還我。」
「哈哈哈哈……」
道濟禪師沒有多說,只是搖晃著蒲扇,對著姜臨擺擺手,示意他跟上。
姜臨眯了眯眼睛,邁步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後,一直到了京都城外。
姜臨回頭看了一眼,就現在這天色,不多時京都就得封門,今晚上怕是回不去了。
道濟禪師卻不管這些,只是自顧自的來到京都城外的一座小山上。
來到這山的半山腰,有一個小亭子,不知何時搭建而成,看起來已經有許多年頭。
「造化造化,今夜不用露宿荒野嘞。」
道濟禪師鼓掌大笑,走進了亭子之中,斜靠在欄杆上,一口酒一口肉吃的歡快。
姜臨跟了上去,四處掃了一眼,笑道:「我說大師,這地界看起來,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雖然沒有打開酆都法眼,但也依舊能夠看到隱約的不詳之氣。
姜臨說著,心裡有些意外,這地界,距離京都不遠,可即便是以自己的靈覺和神識,若不是親自登上這山,怕是一點蹊蹺也察覺不到。
果然,這位大師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啊……
姜臨心裡默默的感嘆著,也不管那自顧自吃喝的道濟禪師,雙眼開闔之間,一雙眸子已經化作了漆黑之色。
酆都法眼之下,一些邪祟氣機自然無可遁形。
開著酆都法眼,姜臨環顧四周,這一看,還真看出了更多的東西。
「大師,您何時發現這裡的?」
姜臨沒有多看,走進了亭子中坐下,側頭問道。
「老和尚在京都也盤桓了幾日。」
道濟禪師笑眯眯的說道:「到底是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姜臨眯了眯眼睛,心頭瞭然。
道濟禪師話裡有話,但卻不能明說。
蛛絲馬跡這個詞用的很有意思。
這個詞,一般是用在追查某些事情的時候。
再結合方才道濟禪師那擺明了扯謊的,來京都的原因,姜臨大致上明白了什麼。
有某些存在交待了道濟禪師,讓得禪師一路追蹤到了京都。
但這些事不能明說,至少不能對姜臨明說。
說到底,二人一佛一道,根子上到底不同。
就好像姜臨也不會貿然帶著道濟禪師去見秦王一個道理。
姜臨心裡思索著,漆黑一片的眸子環顧四周,那一股邪意中卻帶著一絲絲恢宏的氣機,姜臨簡直不要太熟悉。
塗灰外道。
這一座山上,有塗灰外道的氣機。
道濟禪師正是為此而來。
當初襲擊杭州的三大邪道之中,塗灰外道是最特殊的,因為嚴格來說,這塗灰外道是依附佛門的……
換而言之,塗灰外道襲擊杭州這件事,對於佛門來說,是「家醜」。
想來這也是道濟禪師對自己遮遮掩掩,不曾說透的原因所在。
三大邪道,白蓮道已經被徹底的揚了,一點留存也沒有。
而剩下的兩個,姜臨現在已經盯上了祭苯道,但凡有一點蹤跡,姜臨絕對會不遺餘力的追殺,直到完全剿滅。
剩下的,也就是一個塗灰外道了。
姜臨掏了掏袖子,摸出了新得的天蓬尺。
看來,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