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又見大能

  易恆儘量保持著昏迷時的樣子。

  眼珠在緊閉的眼皮下轉了半圈便停止。

  雙手不敢握拳,微微顫抖的小指瞬息間便已控制住。

  渾身汗毛被若有若無的危險刺激得快要豎立,也被及時止住。

  他保持著虛弱的呼吸,保持著均勻而微弱的心跳。

  心驚肉跳中,神鹿的話又在腦海中回放。

  「竟然在你這裡?為何會在你這裡?」

  它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麼?

  若是自己身上有什麼令它驚訝的東西,為何早的時候沒有發現?

  一定時靈魂攜帶的八卦盤。

  他想清楚神鹿的話的時候,整個人正被八道威壓壓在地面上,面部死死貼緊地面。

  本以為能說話張開的嘴卻啃咬著堅硬的地面,添嘗著帶著熱氣帶著腥味的鮮血。

  那是他自己的鮮血,但他仍是感到噁心。

  不過當時,他嘴角微微挑起,並且漸漸放大笑容。

  雖然在被壓扁的面容上露出的笑容很是醜陋,但他當時真的笑了。

  連神鹿都感到驚疑的八卦盤,讓神鹿瞬間改變主意的八卦盤,難道還不足以讓自己大笑?

  那一刻,他的心又從地獄飛到天上。

  還是小看了那八卦盤,也許是還具有遠遠超過自己認知的實際功效,也許是所代表的意義遠超自己想像。

  無論是什麼,絕對值得高興。

  醜陋的笑意中,他不顧身上被威壓壓的「咔嚓咔嚓」快要粉碎的骨頭,將紫府中的八卦盤用力隱藏在混沌之中。

  周圍便是八個星空境,若是敢稍露出端倪,豈不是難以保住?

  只是他的笑意還沒有維持三個呼吸,八個虛影的大手便朝他拍來。

  當時,他忽地明白神鹿說的「活下去。」的意思。

  不過,還未多想,便已昏迷。

  活下去,真的很不容易,他心裡想到。

  不過,現在自己不也還活著?

  哈哈,哈哈哈!

  他心裡大笑著。

  從距傳送結束一息至昏迷,不過盞茶工夫,但從死到生,從生到死,竟然輾轉來回四五次之多。

  他自以為修煉以來,經歷的種種生死磨難已經算得上驚心動魄,但與今次盞茶之間的起伏跌宕、時刻反轉的生死相比,之前經歷未免顯得太過平淡。

  更為絕望的是其中還有希尹。

  他實在不願去想。

  卻又不得不想。

  幸好,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只要活著,只要將八卦盤的秘密弄清楚,他日歸來。

  他從來不是一個善良的人,所以一想到他日歸來,能將今日之辱十倍奉還,他便感到興奮之極。

  興奮令他的眼珠在閉著的眼皮下微微顫動。

  「還在裝?」

  他心臟猛地抖動,危險之極的氣息籠罩在他全身,汗毛不受控制地豎立起來。

  危險來自前方,只不過根本沒有感受到修士的氣息。

  感受到的是一道眼神。

  僅僅一道眼神,便讓他心入冰窟,毫無反抗之意。

  所以他沒有回答,將眼皮下的眼珠死死停止在剛才轉動的地方,不敢再動。

  是剛才想到興奮處,忘記了此處的危機?還是那人早就發現他已經醒來?

  他不敢睜眼不敢試著用神識查看。

  身下漸漸冰冷的鮮血冒出點點霧氣,是他全身汗毛上的汗水慢慢滲透到鮮血中,鮮血的腥味更加刺鼻。

  「小子,十二丈大小的靈魂是怎樣煉成的?如此靈魂,在一炷香之前定能醒來,你這一炷香的工夫在想什麼?」

  聲音從前方傳進耳里,雖是淡然,但卻令他不寒而粟。

  此人怎地知道自己靈魂大小?莫非。→

  「別多想,偷窺他人紫府的事情,本尊還懶得去做,更別妄想用你那點靈魂逃走、偷襲。」

  被眼神籠罩著危險感覺又消失不見,他汗毛瞬間軟下來,心臟也開始跳動。

  只是眼皮下的瞳孔猛地收縮。

  「本尊」如此稱呼何人能有?

  十二丈的靈魂還只是一點?

  他不敢發聲,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唯有繼續躺在冰冷的地面,等待發落。

  在這種存在之下,他反抗與否根本沒有任何分別。

  等待發落,他心裡深嘆。

  剛才還想著他日歸來,十倍奉還於羞辱自己的人。

  瞬息之後,卻發現,連生命都掌握在他人手裡。

  耳里傳來「沙沙」的聲音,那人不說話,他自然連呼吸都不敢發出聲音。

  「元嬰期,靈魂極限為三丈兩尺,化神期極限翻其一倍,為六丈四尺,煉虛期極限再翻其一倍,為十二丈八尺,你這小子,當年不過尋常小修,為何會有如此機緣?」

  易恆心神劇動,猛地睜開雙眼。

  「前,前輩,是您?」

  「嘿嘿!你以為呢?」

  「是您救我性命?晚輩。」

  「別急著謝,救你只是意外而已。」

  他終於回憶起這淡然的聲音,原來真有幾分熟悉。

  瞬間翻身坐起,扭頭望去。

  前方站著一個青衣修士,身材瘦高,一頭黑髮似揚非揚。

  垂著的右手握著一支毫筆,左手負在身後,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在欣賞身前的什麼東西。

  此時,易恆才發現這背影熟悉,才想起剛才那聲音熟悉。

  記憶中,一道身影瞬間飛出,與前面站立著的修士完美重合在一起。

  他眼神中現出震撼之色。

  當年在試煉之地上空,便已見過此人。

  正是他徒手在星空中劃出八卦陣,施展無上法術,讓八卦陣的八個大字衍生出一個「空」字。

  而那憑空出現的「空」字竟然有破碎空間之能,帶著自己,瞬息間穿梭過無數空間。

  正是那一次,讓自己感悟到星空之大,遠遠超出自己想像。

  也是那一次,讓自己知道,易門八堂,是建立在八個巨大星球之上,便如巽堂建在巽星一般。

  而更加震撼的是這八個巨大星球,卻僅僅是環繞在易門黑白星球外的八顆衛星。

  「天外天,八堂現」中的天外天,是否便是黑白星球之一?

  他立即回憶起通過神鹿的虛空通道傳送後,落在那八卦圖上,那裡是不是黑白星球之一?

  無數疑問湧進腦海,讓他有些手腳無措。

  前面這看似普通之極的修士,卻是不知何種境界何種修為的人物。

  無須猜測,當年親眼見他引動星空,狙擊噬靈族群之時,便已震撼過度。

  今次能將自己從八個星空境手中救出,並且看起來並沒有任何損傷,便可知,救人之時,根本沒有搏殺。

  也許是那八個星空境不敢,也許是他們敗得太快。

  無論哪一種,都是自己必須仰望的存在。

  他忘記身上的疼痛,拱手躬身,誠懇之極地道:「無論如何,晚輩之命乃是前輩所救,豈是一聲謝便能報答?」

  前方修士並未搭理他,他遲疑兩息,便緩緩直起腰身。

  又兩息後,那修士才淡然道:「這麼說,你是準備報答救命之恩?」

  他精神一直集中在修士熟悉的後背,此時聽他問話,微微愣住,瞬間便又面露苦笑之色,歉然道:

  「前輩說笑了,憑前輩之能,晚輩又哪裡有報答之時。」

  「確實沒有,沒有,那就只有。」他正在仔細聽著,卻見那人扭過頭來,用左眼餘光掃他一下,「死!」

  「死」字剛落,易恆便覺腦海「轟」一聲轟鳴,餘光掃過之時,仿佛將死字傳進他的腦海,籠罩他的全身。

  他瞬間心臟不再跳動,呼吸停止。

  「死!」

  「死!」

  「死!」

  他耳中不斷回想著「死」字,瞬息間,萬念俱灰,種種絕望湧上心頭。

  一會是前世車禍現場,一會是穿越之後死於兩軍陣前,再就是小島之上面對三階噬靈族毫無掙扎之力。

  往事飛快在腦海中閃現,卻儘是瀕臨生死之時。

  不斷的出現又不斷的消失,每一次都讓他氣息變弱一分,不過四五息工夫,他身上氣息竟然變得若有若無,仿佛殘燭之人,不再苟延殘喘。

  最後停留在腦海中的,卻是禹長老身旁,從頭到尾冷眼看他受盡屈辱卻半句話不說的身影。

  那一動不動的身影,此時卻在腦海中現出熟悉的面容,冷眼看著他,眼神中,再無純真、再無愛戀,有的,只是無限的陌生與冷意。

  「罷了,罷了,修仙路窄,確實不必為了我得罪你師傅,修仙路長,你且行且珍惜。」

  他心裡哀聲念著,雙腳再也無力,身體緩慢倒下。

  哀大莫過心死,身體直直朝冰冷的地面倒去,緩緩閉上的雙眼,空洞而再無活人的神光,連眼前,那修士的背影都已經不在眼球之中。

  「砰!」

  悶響聲將這不大的房間震動,前方那修士欣賞的東西像是被這聲音驚散一般,修士後背輕微一震,便轉身過來。

  「砰,砰!」星空般深邃的眼神正好看見他整個身體在堅硬的地板上反彈兩下,隨即徹底一動不動。

  仿佛能容納百川一般,這一幕並沒有讓他眼神起任何波瀾,僅僅讓他如刀鋒般的兩道黒眉微微一皺。

  在他身後的半空中,微微閃爍著螢光。

  螢光消失的痕跡,如同一個字的筆畫。

  更像是他用沙子在空中堆積成的字,此時被微風吹來,將沙子吹散,只剩下殘缺的半個字。

  順著漸漸消散的螢光,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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