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肝膽相照

  「你們想做什麼?胡勒根,還不停下?」

  易恆心裡剛冒出一句話,一聲大吼從外圍傳來,一道身影竟然憑空而起,越過群馬,如同大鷹一般,穩穩落在中間。→

  眾人眼尖,立即勒馬停蹄,面帶不解之色,看著馬前那人。

  只見那人六尺左右,肩寬體厚,身上一件黑色羊皮外披,漆黑頭髮飄揚在後腦。

  雖只一人,卻穩健如山擋在群馬之前,氣勢磅礴,有視百馬無物之氣概!

  胡勒根面色微變,眼神憋屈,但卻毫不服氣的樣子,故而沉聲道:「首領親來,當真看重此人?若是如此,那胡勒根就此離去便是!」

  「阿鼠何必如此!當年我倆結拜安達,不是要一起打出一片天地?為何要有離去的想法?」來人氣勢微收,語氣變得柔和。

  「兄長還記得當年結為安達之事?」

  「我為何會不記得?」

  「還以為兄長有了部族,內力大成,便不認我這這個兄弟了呢!」

  「哈哈,阿鼠哪裡話,這些年來為修習武功,倒冷落了我安達,現在終於突破,來,我與你好好喝一場,如同當年一樣!」

  來人正是哈日瑙海,短短數言,便顯英雄氣概。

  胡勒根面色微微漲紅,眼眶濕潤,但一副激動的樣子顯而易見,只不知是激動哈日瑙海武功突破還是激動他終於記起舊情。

  他立即翻身下馬,右拳緊握,置放於心臟之處,哽咽著道:「兄長,我。」

  哈日瑙海趕緊上前一步,雙手伸出用力握住他的肩膀,扶起他深情道:「你我安達十多年,我又豈會忘了你?這些年來,部族之事,都是你在操心,別人不知,難道我這兄長會不知?」

  胡勒根右手猛地伸出,緊緊握住哈日瑙海搭在他肩上的右手,兩人瞬間如同肝膽相照一般,兩手緊緊相握。

  「走,陪兄長喝一杯,如何?」

  「兄長有令,自然不敢不從!」

  「哈哈。」

  「哈哈。」

  兩人肩並著肩,目無旁人朝前走去,圍成一圈的眾人紛紛驅馬,主動讓出一條道。

  快要越過人群時,哈日瑙海忽地回頭,朝草地上的羊皮毯子看了一眼,扭頭回去之時豪邁說道:

  「今日,我與安達不醉不歸,你等將帳篷安放在原地,與之前不得有半點不同!」

  「是!」眾人轟然應道。

  有此等豪邁之人作為首領,眾人自然心服之極。

  自始至終,哈日瑙海都未曾看一眼地上的黃狗仔,似乎黃狗仔爬在那裡,就像是羊皮毯子上空無一人般。

  易恆微微嘆息。

  他忽地想起曾玉書。

  忽地想起當年兩人也要一起揚名立萬,一起同生死共患難。

  而最終,只有他還活在這世間!

  若是這世間真有通往陰司之道,那該多好?

  哈日瑙海回頭那一眼,已經顯示他內功已然進入頂尖高手之列,否則也不會輕易便發現他隱身在此。

  只是為何不當場揭穿自己,倒是值得細細思量。

  這凡俗間,心智之高的人,也不在少數呢。

  不過如此一來,也是好事,否則,這三千年,豈非太過無聊?

  他有時在想,靈魂強大,是否是因為腦域開發得越多之故?若是如此,那前世地球上那些頂尖科學家,是否也是靈魂強大?

  一陣呼喊之聲,四五人七手八腳地將數丈外的帳篷撿起,小心翼翼地安放回原處,而後,吆喝著,紛紛離去。

  此處,變得安靜起來,唯有黃狗仔微弱的喘息聲,在草叢中一起一伏。

  當夜便下起淋漓小雨。

  他盤坐在帳篷之中,自然沒有任何感覺。

  只是黃狗仔被淋醒,醒來後的他並沒有回去,而是在翻身坐起,陷入沉思。→

  半響之後,似乎終於記起今日所發生想一切,猛地又爬倒在草地上,右拳用力捶打著草地。

  稀濘的草地被他捶打得發出悶響,泥水濺射。

  「啊~啊~。」雙手用力抓撓著青草,一邊用頭猛碰草地,嘴裡發出模糊不清的嚎叫。

  似乎在發泄今日受到羞辱,又或是在向大地抱怨。

  明明有拳法在身,為何不讓他施展出來?

  易恆與他隔著羊皮帳篷,與他相距四五丈遠。

  但他盤坐如山,紋絲不動。

  連眼角都未曾挑動絲毫。

  哪怕黃狗仔此時的經歷他也曾有過體會,他終於明白當年在跟隨許仙師進山修道時,許仙師見到自己雨夜哭喊的那種心情。

  凡人五情六欲,與我何干?

  所以半夜後,黃狗仔便跪在他帳篷之前。

  一跪,便到次日午時,他未曾出現,黃狗仔也未曾離開。

  哪怕他阿母數次來尋,他也寧願跪在此處,只是帳篷中寂靜無聲,像是沒有任何人一般。

  易恆雙耳微微抖動,眼皮忽地拉開,朝帳篷門帘看去。

  這已經是第三天的夜晚,門帘外的黃狗仔仍是沒有離去。

  他整整跪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進。

  此時面色發白,雙目緊閉,體力已經耗盡,全憑毅力支撐著不倒下。

  易恆的目光像是穿過門帘,並未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便又越過跪在地上的黃狗仔,看向遠處。

  心裡暗嘆一聲:「遷移的日子又要來臨!」

  他嘆息聲剛過,部族邊上便傳來一聲馬嘶,將整個部族的寧靜瞬間撕碎!

  片刻之後,一聲大吼傳遍全族。

  「所有族人收拾帳篷,趕著牛羊,準備遷移!」

  頃刻間,帳篷外傳來嘈雜無比的聲音,他無須出去,便知道,蒼狼部徵召人馬已經出現在百里之外。

  若是不願正面與之衝突,便須立即離開此地,遷移到其他地方。

  而此地已經快到草原邊緣,再走,便會走出草原,進入戈壁。

  進入戈壁,便意味著無數牛羊無法存活,便意味著犬戎部即將消失在草原之中。

  但顯然,犬戎部的首領,那粗壯的漢子,黑狗,仍是決定遷移躲避,哪怕部族面臨著消失的危險,也不敢正面與蒼狼部衝突。

  外面嘈雜聲越來越大,呼喊小孩的,收拾帳篷的,呼喚牛羊的,混成一塊,頓時間,本來寧靜的草原變得雜亂起來。

  易恆抬頭朝帳篷門帘處看去,黃狗仔全身猛地一震,似乎也被這嘈雜聲驚醒,瞬間忘記虛弱,立即起身。

  但剛站起,便覺一陣眩暈,身形搖晃數息,這才慢慢穩住,伸出右手,捏緊門帘,緩緩拉開。

  隨著門帘慢慢拉開,他心裡變得忐忑不安,但最終,猛地用力朝右邊扯開。

  他眼眸里首先出現的是一雙散發著精芒的眼睛。

  而他剛接觸這雙眼睛,便再也無法移開眼神,片刻過後,外面聲音越來越大,他才想起進來此處目的,著急叫道:

  「師傅,趕緊收拾東西,這次,不知我們又要遷移到何處!」

  易恆收回眼神,站起身來,默默收拾鋪在地上的羊皮毯子。

  這種事情,兩年來就算沒有十次,也有八次,故而,他很是熟練地將地上毯子提起,猛地一抖,便已折好。

  「師,師傅,為何不幫我們?」黃狗仔急切的呼吸並沒有被他安穩的動作感染,反倒是更加急切起來。

  這話語不知說了多少次,但每次都是失望而歸,只是這次不同以往,若是再次遷移,犬戎部便無處可去。

  「師傅!」

  易恆將帳篷內簡單到極致的物品收拾好,其實就是一塊毯子而已,折好,捲成一個圓筒,背在背上,準備收帳篷。

  為何要幫?他心裡暗道。

  一直退避,消失在草原之上,才是他所希望。

  「師傅,難道您真像胡勒根所說,並無任何真實本領之人?」黃狗仔情急之下,衝口而出。

  待此話出口,便見易恆身形微微一頓,不由又後悔之極,但隨之卻再次失望。

  身形微微一頓之後,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繼續走向帳篷角落,拔出木樁。

  「好,那我便與胡勒根一起去廝殺!」

  失望透頂的黃狗仔賭氣似的怒吼一聲,轉身便欲離去,但剛轉身卻又立即停下。

  他耳邊傳來一道聲音:「你阿爸終於決定不躲避?」

  黃狗仔猛地回頭,見他終於開口,哪怕沒有答應相幫,至少也開口相問。

  但他此時虛弱無比,又哪裡想得過來那麼多,只有無奈道:「阿爸一直埋頭練功,兩年不見,想必也很是痛苦,只是與蒼狼部實力相差太大,根本不敢輕易決定!」

  易恆拔出第二根木樁,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問道:「所以你就想跟胡勒根準備一戰?」

  「是的,很多族人都已經不想再躲避,不想再遷移,而胡勒根更是早就準備一戰。」

  「呵呵,連你都知曉實力相差太大,難道那隻老鼠不知道?」他輕笑一聲,胡勒根的意思便是阿鼠的意思。

  只是想不到那七尺高壯的漢子,名字竟然叫阿鼠。

  「但我們已經退無可退,若是出了草原,怎麼養得活牛羊?怎麼養得活族人?」

  「呵呵!」易恆再次輕笑,「所以胡勒根想要一戰,然後就算投奔蒼狼部,也有一席之地?」

  「這,其實我也覺得投奔蒼狼部沒有什麼不好的,再說,草原與中原廝殺,草原各部終是一家!師傅,你。」

  黃狗仔見他似笑非笑,忽地反應過來,結巴道:「原,原來如此,原來師傅終於想起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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